齐梁边境,有一队人马正在匆匆向南行去。
在梁国这一边,也已有人马在等候着。
队伍在小河边停下。
“七王子,我等只能送您到此了,穿过这条河,就是梁国的境内了。”
“多谢大将军一路的关照,也代我谢过大齐的皇后,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魏灵宽一身黑衣,独自骑马穿越边境河,来到南边的岸上。
已经等候多时的人们,纷纷下马跪地行礼,对他称臣。
岸这边的李镜源一行人目送魏灵宽和他的军队离开。
李镜源身边的一个校尉说道:“事情总算是圆满了结,我们是不是可以班师回朝了?”
“且等待圣上的指使吧。”
李镜源带人原路返回,在晚上赶回到营里。
“将军,有京里来的信件。”
李镜源接过,确认了信上的火漆封印完好没有异常后才打开,仔细看了一遍。
刚进帐的校尉看见了,随口问道:“将军,是圣上下指示让我们回京吗?”
李镜源烧掉了信件,“不是,让我们留守此地。”
“为什么?梁七王子不是已经安全送到了梁国。”
“我们来这里,可不是单单为了护送一个魏灵宽的。”
“将军是说,真的要和梁国开打了?”
李镜源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笑着发问:“怕了。”
“将军您这就是在嘲笑我了,我十三岁入军营,大大小小经历了多少战役,岂会怕他梁国?梁国哪一次不是败在我大齐手上。”
“吴校尉,传令下去,增加一班轮岗巡逻,全军上下严阵以待。”
“得令。”
顺京,太平祥和之下的暗潮汹涌,人们都感觉到了。
裴绍在内府向夏此安汇报近日的情况。
“已经按照殿下说的,开始实施减赋税开荒地等的新政,今年会推行下去。收粮的事,也已经在着手了。”
“好。”
裴绍看一看夏此安,问道:“殿下为何要急着实行新政,现在内患未除,我们还是要抓紧部署。”
“裴长史啊,这一打仗,粮草什么的,必然紧缺。现在开春不久,我们要是不尽快收粮,早晚要受制的。”
“目前国库还是能维持我们的战备开销的。”
“你傻呀,现在不准备,等以后价格翻了翻再去收,你是嫌国库钱太多了吗?再说,就算国库可以支撑战需,以后呢,战争结束后,土地荒废了那么久,你还指望它自己长出庄稼来?到了秋天,粮食的价格不知又要高出多少倍,又会有多少的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我们提前多储备一些,到时也可以赈济放粮,或是搭棚施粥,都是好的。”
裴绍想想也是,“殿下想的周全。”
“你们文臣啊,不知道武将的难处,想不到也正常。”
“可内战在即,殿下就算急着减税开荒,等战争一起,征丁打仗,也没有多少人去种田了。”
夏此安笑笑,“无所谓,反正这也不过是安稳民心的手段。近日里,坊间都在传开战的事,不这样,百姓哪里能安心呢。另外,就算我们会征走不少人,但是不至于全国都陷入战乱,总有地方还是可以正常地耕作收获的,这些政策,也不算白白推行。”
“好,我知道了。”
“有前线的消息吗?”
因为现在是内府代政,所以除了直接与皇后通信的,大部分线报会先送给内府。
“有。成王和赵文蒋的余部已经在宁城西集结,用不了十日,他们定会有所行动。”
夏此安摊开一张地图,仔细看着,“宁城的驻军,应该也已经在宁王和成王的麾下了。离宁城最近的岳城,有没有什么异常,这里的驻军是谁的人?”
“回殿下,岳城暂时没有异动。不过,岳城府尹是周质,此人一向是墙头草,见风使舵。我怀疑他在故意隐瞒此次的叛乱。岳城距离宁城要比宣城近的多,但是连宣王妃都察觉不对,向殿下报信提醒,可是这周质,确实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只报喜不报忧。”
“你是说,他已经被成王他们收买了?”
“那倒未必,就算他能被收买,成王和宁王也未必肯冒着个险。我只是觉得,周质可能察觉到危险,所以规避自保。”
“驻军呢?”
裴绍道:“岳城附近的驻军,现在是江倦秋统领在接管。”
“江倦秋?”夏此安想了想,“我倒是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此人有些刻板,不善官场周旋,从前得罪了不少人,这几年不升反降,就是被他的性格所耽误。”
“这么说,这个江倦秋和周质,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是。”
夏此安支着下巴思考一阵,“这个江倦秋的驻军,详细是在哪里?”
裴绍上前在地图上一指,“这里。”
夏此安看了看,江倦秋的位置,在东北,离宁城倒是还远,离京都更近。她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宣城”、“宁城”、“珉州”以及“岳城”,心中有了主意。
“宣城现在,可有能领兵之人?”
裴绍顿了顿,“世子。”
“宣王世子?十几岁的小孩子?”夏此安觉得不可思议。
“十几岁不小了,殿下不也才十五岁。宣王世子他已经参与过前年的剿匪和去年的西南暴乱,是个将才。”
“我十六了。”夏此安笑笑,“好,那就他了。若他这次再立新功,我定会好好奖赏。”
“殿下会免除他入京为质吗?”
夏此安摇摇头,“越是这样的人,越要给雪疾留好了,入京是一定要入的。对了,李镜源现在在哪里?靠近英州,还是珉州?”
“大将军现在在华水,两天之内,都可以到达英州或者珉州,听殿下指令。”
夏此安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十日后,让他,在珉州北扎营。”
“为何要等十日后?”
“现在成王宁王他们还在急促地准备着,赵文蒋是老将了,他熟悉西南一带,若是他领兵,必然会先向西方南方进攻,那边胜算更大,只要占据一片领地,慢慢发展,不愁壮大。但是成王野心大,心又急,肯定是想直逼顺京,若是攻城顺利,大齐易主,也就是眼前的事了。所以他们很可能会为此事分歧。我们呢,就要等他们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再让他们看到李镜源率领大部队赶到珉州北驻守,这样,他们一定会选择向顺京进发。”
裴绍看着地图,明白了夏此安的用意,“殿下是要声东击西?在岳城埋伏?”
夏此安微笑,“不是岳城,是顺京。”
她正是这个意思。一边让宣王世子和李镜源逼近宁城,装作齐军要从西南两方夹击的假象,然后迫使叛军向顺京方向来,再让岳城的守军江倦秋假装溃逃,然后在顺京埋伏,将叛军一句歼灭。
“这太冒险了,我不赞成。”
确实太过冒险,万一江倦秋没有拦下叛军,那么,他们就是一败涂地。成王会成为新的帝王,天下易主。
“这样虽然冒险,但是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未必会输。”
“殿下放着华水的主力军不用,非要让江倦秋的驻军来打这一仗吗?人数悬殊不说,江倦秋和大将军之间的实力更是相差甚远,我们是未必会输,但是,胜算也并不大的。”
“你刚才也说了,江倦秋是因为性格问题,才会屡屡被降级,这说明他的实力是远远超乎应该地方军统领的,这一次,我们手头就这么几个人,远水又解不了近渴,你说什么办?就算按你说的,让李镜源去迎敌,可若是成王他们在南边碰了墙,掉头向顺京来呢?我们还能依靠谁?”
裴绍深吸一口气,“张家的两位公子都在顺京,还怕顺京无人应战?”
“你相信张骁吗?”
裴绍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不相信,他对张家人有成见,所以连带着对张骁张却甚至皇后都很猜忌怀疑。
“张却与定北侯不和,所以才会独自在外打拼这么多年。大敌当前,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去依靠定北侯,但是张骁不是,他和定北侯,是一条心的。万一,我说万一。”夏此安手指在地图上比划,“李镜源率军迎战,成王和赵文蒋不敌,转头向北攻来,也是必经岳城江倦秋这里的,如果想你说的,他们战胜了江倦秋,来到顺京,那么唯一可以抵抗的,就是张却了,而张骁,极有可能与定北侯通信串通一气,未必会为了我们,殊死抵抗。那个时候,成王一样会胜利。大齐会被分成南北两国,北边姓张,南边姓李。”
裴绍觉得皇后分析得很对,他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殿下是想把信任的人,放在身边?”
“你说江倦秋正直,那么,他就是近处,唯一值得我们依靠的人了。”夏此安收起地图,“有他带着他的部下,再加上三哥哥和新集结的人马,以及我们声东击西的计策,我们不一定输。”
“好,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