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岳在卫所休息。
一个属下进来送轮值名册，与他闲聊，“统领，您昨夜带人出去，就抓了那么几个梁国人吗？听说是要镇压暴乱，我还以为有几十上百人呢，没想到就十来个。这也太小家子气了，还算得上的暴乱吗？”
“不小了，元夕灯会上，就因为这些人，全京城有十七人身亡，二十三人重伤，五十多人轻伤，其余的损失暂且无论。”
“这么多？”那个侍卫也是一惊，“怎么会这么多伤亡呢？”
“他们有武器，还放了火，灯会上火势不小，幸而提前防范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统领，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早知道会有暴露，那一早把这些人抓起来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等到暴乱发生才去镇压呢？这样多不安全。”
全岳解释道：“皇后殿下这样做，自然有她的考虑。裴长史不也赞成殿下的做法么。若是早先就动手抓人，谁知梁国那边会不会再有新的计划。不如就这样事先预防，抓个现行，反正都在皇后殿下的掌控之内。”
“梁国？莫非……”那侍卫压低声音，“暴徒是……梁国人？这是梁国暗中操作的？”
全岳默认。
“这是真的？那我们为什么还不向梁国要个说法？这可是他们有错在先。”侍卫凑近去，“统领，我们会不会和梁国打起来啊？”
“不会。打仗，哪是那么轻易地事。”全岳一脸严肃认真。
侍卫撇撇嘴，“为什么不打，是他们先动手了，我们还不能还手吗？”
“这就要问问你们统领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吓得回头，“皇后殿下！”
全岳起身行礼。
“皇后殿下来此，有何要事？”
夏此安走进房间，自顾自坐下来，“现在不论我去哪儿，都有人问我，‘来此有何要事’，怎么，没有要事，我都不能走动了么？我是不是就应该在凤明宫里待着，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不过问，那样大家才满意。”
小侍卫听着话头不对，行了礼悄悄退出房间。
“殿下不是个计较狭隘的人，何苦说这些话。”全岳很是平静。
“全统领很了解我？”
“以前是，现在，臣也不敢说自己了解殿下的话了。”
夏此安垂下眸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臣知道，殿下与新平阁的人来往，是为了方便获取情报，更好掌控局势，但是，臣劝殿下一句，远离新平阁为好。”
夏此安没想到，她和新平阁的关系，会被旁人如此揣测。这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你以前不是认为，我是个冒名顶替的，怎么现在怎么确定，我和新平阁只是买卖情报的关系？”
“殿下是不是张家人，看执金吾丞和护卫军统领的反应就知道了。以前，是臣太过轻信别人。臣与执金吾丞不熟，不过倒是与护卫军统领张却有交情。他不是一个会说谎包庇的人，臣相信他。”
夏此安笑道：“你这个轻信别人的毛病，似乎并没有改掉。”
全岳不明所以。
“你就不怕，连三哥哥也在帮着我说谎？”
“纵然连他也不可信，那么，定北侯和大长公主总不会不清楚皇后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定北侯是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的。”
纵使她有诸多破绽，定北侯永远是她的护身符。人们不是相信她的身份，而是相信定北侯不会拿这种事当儿戏。可人们都错了，这出戏，本就是定北侯和大长公主的手笔。
“殿下为和突然问起此事？”
夏此安摇摇头，面上恢复平淡，“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其实我来，是想问问，昨天夜里的事。”
全岳眨眨眼，佯装不明白，“昨天夜里，什么事？”
“就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
“臣，不明白。”
“我昏过去之后的所有事，凡是你在场知道的，都告诉我，一个细节也别落下。”夏此安说道。
全岳看这样子是逃不过去了，但是碍于裴长史的嘱咐，只能挑拣一些，说出来。
“殿下被打昏之后，那个打昏殿下的人出现了，就是新平阁的沈司主。他想要追究魏灵宵和魏灵宽的责任，但是封阁主不许。后来不欢而散。”
“魏灵宽刺了裴绍一剑，是什么时候的事？”
殿下知道裴长史被刺了？难道是去丞相府，裴长史说的？
“说话呀。”
全岳轻咳一声，“是，裴长史是被刺了一剑。因……因为……”
“因为魏灵宵小产？”
这也知道了？殿下到底知道多少？他该怎么说呢……
夏此安见全岳又不说话，有些生气，“全统领什么时候，对裴绍这么言听计从了。你从前不是一直说，苍离卫是只忠于大齐君主的么？”
“殿下想必已经见过裴长史了，既然裴长史不肯说，自是有他的道理。裴绍身为一国长史，有可为与不可为之事，当然都是为了大齐好，为大齐好，也就是为了殿下好。”
“你不肯说，我来说。”夏此安手指摩挲着手炉的花纹，说道，“封程因为要保护魏灵宽和魏灵宵，与沈沉州决裂了。否则，没有人能拦得住血卫的统领。”
全岳沉默。
“魏灵宵若是真的体弱小产，那么被刘宠抓住后，早就小产了，也不会坚持那么久。是有人动手了，误伤了她，不，应该说，是她替什么人挡下了刀剑，所以才会小产，对吧？魏灵宽才会在盛怒之下，不顾后果地刺伤裴绍。”
“殿下就算理清了事情的经过，又能如何？事已至此，我们只管妥善处理解决便好。”全岳回避了问题。
“好，我只问你，最好裴绍和魏灵宽，还有封程，商定了什么？”
“臣不知，臣一直在屋外。”
“那，裴绍送我回来时，你在何处？去安置了魏灵宽姐弟？”
全岳再次沉默。
果然是这样，全岳是知道魏灵宽的栖身之地的。
但是，他若是不想说，谁也问不出来什么。
“你也说了，这事总要解决，我要知道事情进展到何处，才能再做决断啊。”
“臣确实不知。”
夏此安叹息一声，放弃了，“算了，你歇着吧。”
“臣恭送殿下。”
“噢，对了，昨天，你们是何时离开那里的？”
“将近寅时半。”
“好，我知道了。”
夏此安回到凤明宫，叫来了晚心和皓兰。
“我今早是几时回来的？”
“卯时二刻左右，殿下怎么突然问这个？”晚心疑惑。
“是裴绍送我回来的？”
“是，裴长史穿了常服，起初奴还没认出来。他把殿下放下，就离开了。还嘱咐我们不要乱说。”皓兰道。
晚心点点头，“那时候人少，裴长史从东门来的，倒是没有遇见什么人。应该没有人知道的。”
“他是几时进的宫门？”
“宫门一开就来了吧……奴不知道。”
皓兰说道：“听说是守在宫门外等着门开就进来了。两辆马车，守卫见是丞相府的人，就没有盘查。”
两辆马车？从东门到凤明宫，需要走两刻吗？
“全岳呢，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皓兰和晚心互相看一眼，都摇摇头。
“昨天出动了卫所不少人，他们回来不会没有人知道吧？”
“是和裴长史一同回来的吧……”晚心看看皓兰，“是不是啊？”
皓兰点头，“是，不过，全岳统领在不在其中，奴就不知道了。不如叫宫门守卫和卫所的侍卫来，一问便知。”
夏此安摆摆手，“那样会惊动兄长和全岳，算了。”
裴绍会把魏灵宽和他姐姐安排在何处呢？魏灵宵现在行动不便且需要调养，魏灵宽还带着十几个侍卫和十几个情报司的下属，应该不好藏的，全岳把他们送去哪里了呢？
找不到魏灵宽，梁国和大齐的事，就只能依靠裴绍一个人周旋了。她倒不是信不过他，只是觉得，这件事自己从头参与，也应该妥善收尾才对，她坚信自己是可以帮得上忙的。这关系到两国以后的关系，梁国未来的走向，她不能不管。
魏灵宽能把裴绍刺伤，就说明当时他已经情绪失控了。裴绍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才让他乖乖听话的呢？
沈沉州和封程，又如何了呢？
这一昏，让她完全脱离了这件事的发展轨迹，想做什么都有心无力……
“殿下还是不要想那些烦心事了，您不是去了丞相府么，裴长史身体如何了？”晚心问道。
皓兰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怎……怎么了？”晚心有些糊涂。
“他没事，多休息几日就好了。”夏此安并不在意和裴绍的那点乌龙和尴尬，“雪疾呢，不是说这几日往延辉殿搬么，怎么样了？”
皓兰回答道：“太子那边已经在准备了。”
宫里的人们都已经改口。
只是夏此安还有些不适应，提起太子，她最先想到的还是李盛。
魏灵宵失去的那个孩子，是李盛真正的血脉，李家最正统的继承人。
可是夏此安想到那个孩子，就很为雪疾不值。雪疾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父皇，早已经把他和他的母亲抛之脑后，和别人远走高飞了。
“让罗……圣上去看看雪疾，那个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很想念他的父皇的。”
“可娴妃……”
“让她到我这里来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