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延睡得并不成沉，大概是心里有事，天还未亮时他就醒了，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才不到六点钟，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想去看一下两人是在说话还是累了，才靠近客厅就听到沉澜低柔的读书声，他静静听了一会，什么玩意？未成年人保护法？这两人想干嘛？
他赶紧走进客厅，发现沉澜和孙佑扬都是盘腿坐在沙发上，沉澜手里拿着一本书，读一条，两人讨论一条，沉澜说，“其实事情对我们有利，我们只要不干出杀人放火的事，少教所都不用进，最多就是监督与教育。那女的在西街那有一家店，我们去砸了，直接在门口挂横幅列出她的事？”
“砸店这种损害公民财产是有刑事责任的。”
“不会，你看这一条，未成年人本身会从轻处罚，而且这里要分情况，主要看她要不要告我们，如果他不告，我们基本没事。”
“那她鱼死网破，非要告呢？”
“那不是正好？你爸会允许这种事？而我们应该是教育和赔偿为主。”
“不行，这事无论是私了还是公了，最后都是我爸赔钱给她，凭什么。而且事情闹大了会让我妈知道。”
“行，这一条去掉。古人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们从舆论的方式下手怎么样？”
“我最开始也是觉得比较可行，这个最好是先知道她最怕什么，然后一击即中。”
“做的时候还是要隐蔽，你马上高考了，不能政审不过关。”
“你更不能参与，你可是要进国家队的，看来只能让左哥去干了。”孙佑扬与沉澜说了一晚上，心里已经稍微明朗了一些，看到左秋延站在客厅门口听他们说话，便调侃了他一下。
‘咳咳’，左秋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李沉澜，你回来就是这么劝他的？研究在怎么不犯罪的情况下去犯罪？”
沉澜回头朝他笑了笑，然后又跟孙佑扬说，“你看，如果我们这样报复她，很容易把自己人折进去，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左秋延这才发觉原来沉澜是这样绕着圈子在劝孙佑扬，而他这会才知道孙佑扬这几天心里在酝酿这些事，若不是沉澜过来，若是阿扬不愿意牵连他，很有可能就自己去干了。他这才有些后怕，幸好没听他的瞒着沉澜，他赶紧也跟着说，“是的，阿扬，以你的能力，将来事业有成，回头来收拾她，抬手的事，现在别冲动。”
沉澜笑了笑，开口，“报仇等这么久太痛苦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有知识的人，应该靠法律的手段解决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
“现在是经济社会，还是应该用经济手段来钳制她，首先要让她明白，她继续跟着你爸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这个阿扬要立刻解决，最好是直接能拿到财产分配书，然后就是她现在所拥有的，在中国，想要一个店开不下去太容易了，刚才说的舆论方式，我们不一定非要大张旗鼓，寄匿名信总可以吧？不仅给她的亲朋好友，还有她的客户。”
“字体我可以通过计算机打出来，然后我们去外地寄信，当然，我认为，接到信的人大概应该也不敢报案。”
“我们还是太小了，没钱没权，不然像电视上那样一夜之间撒的满城都是，看她怎么办。”
左秋延听得极度无语，这两人这是高中生面对这种事的正常思路吗？事后很多年后，左秋延回忆起这时候，忍不住感慨，这两人的思维力和行动力，远非常人，在很多人用各种理由劝自己不行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查阅各种资料来支持自己的想法可行。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看出了，根本劝不住两人，只得说，“早上吃什么，我去买。”
“随便。”两人头都没抬，继续商定细节，先从写与他父亲的谈判词开始。
左秋延买了早饭回来时，两人已经写好了后期的计划表，如果左秋延仔细去看，就会发现简直满篇的if语句，他们设定了他们能想到一切超预期的走势，然后给出解决方案。
吃完早饭，沉澜感觉到已经快死了的身躯稍微活过来一点，她其实是熬不了夜的人，这么搞了个通宵，有点吃不消了，何况比她熬的久的孙佑扬，他虽然嘴里说着自己没事，但是他那张青白发灰的脸，再加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早就显示出他的疲累，说话时明显思维不如平时敏捷，“阿扬，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一下。”
“我确实觉得有点累，但是此刻我大脑有点亢奋，满脑子都是各种念头。”孙佑扬苦笑，最难控制的就是人心和大脑，不是他想不要想就可以不要想的。
“你就闭着眼休息一下，也好过现在这样。”
孙佑扬没有反对，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沉澜帮他把窗帘拉上，然后走到床边对他说，“阿扬，既然已经想好了，就不要纠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惩罚自己，无论你怎么做，都没有对不起谁，而大人之间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不要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沉澜，谢谢你的到来。”如果她没来，他也许会选择更玉石俱焚的做法。
“你要记住，我们都会陪着你，支持你。”
沉澜回到客厅，揉了揉脑袋，她拿过自己的书包，原本想找出随身听，听点舒缓的曲子缓和一下发痛的神经，她心想，孙佑扬怎么可能没事，她也就这么十几个小时大脑处于运转当中就感觉到已经要爆炸，他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这些破事。
左秋延给她倒了一杯水拿过来，叹息道，“你回来就是陪他胡闹的。真折腾的他和他爸闹僵了，并不好。”
“不会，我想过，首先我认为他爸不会为了一个女的不要阿扬的，其次，你觉得谁能劝得住阿扬？”对于孙佑扬，与其劝他不要做，不如把结果化为可控范围内。
“你说的也是，他这人其实很固执。我其实并不希望阿扬最终变成跟我一样的情况，能维持现状没什么不好的。你说我们这兄弟俩怎么都这么倒霉？”左秋延苦笑。
“我听阿扬说，你……爸好像对你还挺好的。”
“我毕竟是他儿子啊，可再好，他们也有了新的家庭，以后可能会有别的孩子，我还有现在重要吗？”
沉澜跟左秋延没有那么熟，此刻她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词语，心中感慨万分，为什么他们这个年龄，就需要面对这些让人无奈的事情，她起身，“我去看看他睡着没？”
左秋延坐在沙发上，侧头看向窗外，谁能理解他有家不能回的尴尬？无论去哪，都像是寄人篱下。有时候他很羡慕孙佑扬，有李沉澜这个朋友，智力在同一水平线上，而又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