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时,偶然间从车窗往外看,一位老奶奶躺在了路上,像是心脏病突发,又或是别的疾病,周围还围了几个人,可能已经打120了吧。
程放感叹了一下。
没有让司机停下,也没有过多的视线停留。
她其实很冷漠,发自内心的冷漠。
在程放离开约摸二十分钟后,老奶奶被送上救护车,尽管救护车上的医生尽力抢救,到医院时,老奶奶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医生摇了摇头。
家属闻讯赶来,贺杨早已哭红了眼,他的奶奶走了。
在他小时候,爸妈一个比一个忙,根本没有时间管他,于是他在爷爷奶奶家长大,南方的这座城市,有他的一整个童年,以至于后来,他也不太想回京城了,一直在这边上学。
奶奶的离世对于贺杨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小时候,他很顽皮,没有爸妈管教的孩子怼天怼地,谁也不怕,俨然是市里的小霸王。
有一天,爷爷奶奶去公园散步,还想把贺杨带上,小贺杨才不喜欢这种无趣的地方,双手抱胸,一张臭脸,“我不去!”给他们甩脸色。
奶奶无奈地笑了,“那你在家好好待着哦,可以看看电视,吃点零食。”奶奶从来不会阻止他看电视。
爷爷奶奶出门不久,小贺杨也溜出门了,他就随意出去逛逛,这地方真无聊,什么都没有。
碰到一个小女孩,站在楼梯上,好矮。
他走近一看才发现她在哭,一看到人哭他就心烦,一天天地怎么这些女孩就知道哭,皱着眉头,“你哭什么!”语气不善。
小女孩一边擦鼻涕,一边哭道:“我...我爸妈不见了。”说完更伤心了。
小贺杨可丝毫没有同情心,不见就不见了,自己回家就好了啊,不回家也行,“喂!这有什么好哭的。”
女孩反而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我不叫喂!”很较真。
小贺杨来了点兴趣,“那你叫什么?”
像是在看智障一样看着他,女孩撇撇嘴,“我叫小猪佩奇,你信吗?”
“哈哈哈哈哈哈!”小贺杨大笑,他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傻,给自己取名小猪佩奇。
女孩看着他真的相信了,确定他是智障了,想转身走人,她可不想跟智障待在一起太久,会变傻的。
她爸妈两人方向感都不太好,刚刚说的也没错,是她爸妈不见了,唉!估计她爸妈要走很久才能找到公园的出口了。
“喂!小猪佩奇你别走啊!”小贺杨突然想做一个好人,算是她走运了吧,没办法,今天心情好。
小女孩闻言停下。
“我可以帮你找爸妈,不过...”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在哪里上学。”小贺杨搓了搓手,很有把握的模样。
女孩暗想:这是一个神经病吧。
不过还是答应了他,进公园找找她爸妈总好过在门口等。女孩点点头,表示她同意。
“你家在哪里?”小贺杨好奇地问道,他以后可以找她一起玩。
“我家在最南边。”女孩也是胡扯的。
小贺杨却当真了,不过最南边是哪里?男孩的面子可不能丢,装作一副了然的样子,“那我下次找你一起玩。”
女孩没理他。
走着走着,他们碰到了一堆小男孩,“这不是那个很威风的贺杨嘛?”明显是找茬的。
又接着说:“你是不是把这个小女生惹哭了。”一副挑衅的样子。另一个人接话:“果然是没有爸妈的孩子,就会乱打人。”
小贺杨怎么能容忍这样的话,捏紧了拳头,狠狠给他一拳...
奶奶急急忙忙赶来,听说她家贺杨跟别人打起来了,她是一万个不放心,小贺杨跟那个男孩两人脸上都挂彩了。
奶奶没有怪罪他,第一句话说的是:“疼不疼啊?”
很多年过去了,贺杨依然记得那个场景,没有一味的训斥或是责怪,奶奶是最关心他的人。
五一的假期,是贺杨过得最为阴郁的几天,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在世间游走,而后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贺杨请假的这一个星期,学校里谣言四起,有人说贺杨要转学了,有人说贺杨回家继承财产了...
一时之间,真真假假。
徐小雨在宿舍里悠闲地吃着西瓜,“程放,你知道贺杨为什么请假吗?”
“我怎么知道?怕是你知道了我都不知道。”毕竟徐小雨是八卦小能手,这点程放可比不过她。
“那你不想知道吗?”
“我不想。”程放无语地看着徐小雨,她感觉徐小雨今天问题很多。
“我猜可能是不好的事情。”向悦有种直觉。
晚上的晚自习课间,一堆女生在走廊聊天,程放懒懒地靠着栏杆听她们聊天。
杨依依开始不经意地提起贺杨,“你们知道贺杨为什么请假吗?”
见没人说话,杨依依以为大家都不知道等着她说出来呢,小声地说:“他家里有人去世了。”
众人不由自主地沉默了,这种事情,唉。
纵使她说得再小声,边上的程放还是听到了。程放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从未经历过亲人的死亡,如果要说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过是一句节哀顺变。
生命本就脆弱,人间走一遭罢了。
直到周一,贺杨才来上学,只是很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程放有时不经意地看向他,也会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有什么变了,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吧。在程放的印象里,贺杨是爱笑的,那个干净的少年笑容和阳光一样灿烂。
鲜少看到他的脸上是这样的悲伤。
有些心不在焉,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任何的立场去安慰。程放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班主任身上,这学期结束就要文理分班了。
李柠乐悄悄地问程放:“程放,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啊!”程放理所当然地答道。
“啊,我应该选文科,那以后就不能跟你一个班了。”李柠乐颇为惋惜,她以后上哪找一个这么好的同桌,“那我以后能不能找你玩?”
“废话,当然啊!”程放笑着回答。
“我再悄悄问一个问题哈。”李柠乐一脸认真。
程放有种不祥的预感,微皱着眉,“你说?”
“你不去安慰一下贺杨吗?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唉。”李柠乐一直觉得他们很般配,就感觉他们以后一定会在一起。
程放纳闷了,怎么一个个地都要问这个问题,她应该去吗?不应该啊。反问道:“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应该去?”
李柠乐很惊讶的样子,她没想到程放会这样问,难道不是程放对贺杨也有好感吗?她还觉得程放是喜欢贺杨的呢!李柠乐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程放也没说什么,反正谁去,她都不去。
她可不喜欢感染悲伤。
第三节晚自习,外宿生该回家了,李柠乐愉快地跟程放saygoodbye,“我走啦,”下一瞬又低头悄悄地说了一句:“你记得去安慰安慰人家。”有助于情感升温,哈哈哈哈哈。
程放默默地看着她...赶紧走吧。
却没想到,第三节课上课,贺杨坐在了李柠乐的位置上,程放一脸呆滞。
“你干嘛?”程放尽可能压低声音。
贺杨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颓丧,还带着点可怜?让程放想到他的亲人离世了,算了,那就不跟他计较了,打扰不到她就行。
然后她就看着,贺杨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头转向程放这边,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都是难过。
唉,算她大发慈悲了。
程放静下心来做完一道物理大题,又转头看看贺杨,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眉头却紧皱着。
约莫快要下课,贺杨才睁开眼睛,睡眼惺忪,仿佛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程放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很乖,不像平常总是调侃她。
“程放,”贺杨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我奶奶她走了。”
程放内心默默回了一个字:哦。
面上却什么也没说,等着下文。
“如果她能早点被送到医院或许就不会...”贺杨的眼睛里少了光彩。
即使程放想安慰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像是兄弟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终是没有说什么。
下课铃响,程放寻思着她是不是应该回宿舍了,见贺杨还坐在座位上,又有些犹豫,“我...先走了。”你自己坐这吧。
“嗯。”很轻的一个字。
程放没有再看他,和向悦一起回宿舍了。她不喜欢沉重的氛围,毕竟这种事情,旁人的安慰又能如何呢?还不是要靠自己走出来。
两人挽着手走回宿舍,向悦看着程放:“没事。”
听着向悦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程放却很快明白过来,向悦懂她。
又过了很多天,程放每天过着相似的生活,但她依然觉得很充实,很悠闲,没有烦恼。
学生时期,繁复的每一天,却又轻松自在,往后的日子回想起来又会觉得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