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篇另一种故事从墓地回去的路上,凌霄单手插入兜里,下巴高仰着看向前上方大片大片的奇形怪状的云朵,一头棕色的碎发在光芒的照射下被圈上了一团明晃晃的光晕,他转头看了一眼走在他旁边一声不吭的张月,两颗耳钉在耳朵上张扬的闪烁着。
“你在想什么?”他问。
张月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挎住了凌霄的胳膊,将脑袋倚上了凌霄的臂膀上,许久才说:“我有点后悔了。”
凌霄愣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才明白张月的意思,立即回答她,声音不由得有些低沉:“就算你不打电话要启航过来,总有一天他还是会知道的,到时他的痛并不比现在浅。”
“可是他刚刚遭受到启玲玲去世和牧承伟杀了他生母坐牢,现在又来一个原来自己是父亲被卖给别人的孩子,这些一股脑的全冒了出来,拎到谁的头上能承受的了?”
凌霄沉默了,麦黄色的皮肤眉头拧在了一块,没错,要是搁在他的身上,他想他早已经连杀人的心都爆发了。他低头握住了张月肥肥的小手,思考了一会儿说:“曾经我觉得我自己很惨,现在才觉得我比启航要幸运的多了。”
“你这口气,怎么那么幸灾乐祸啊?”
“我不是幸灾乐祸,我只是突然间觉得长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张月一时间也莫名的感染。四周的风悠悠吹乱着她的刘海,她伸手抓了一下,才叹了一口气说:“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一直羡慕那些能骑着单车上学的初中生,因为那时我觉得拥有属于一辆自己的单车,每天来回骑着它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情。后来我上了初中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单车,每天上放学都骑着它时,我却羡慕起住在学校宿舍里的那些高中生,那时我才觉得放学不用匆匆忙忙的回家,和同学住在一个宿舍里聊天、逛街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直到等我上高中,住在了宿舍,繁重的晚自习*的人喘不过气,然后我又听到其他人说大学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天堂,没有考不完的试卷,没有讲不完的晚自习,而且还可以课余打工挣钱,不用伸手为父母要钱,我又羡慕了……兜兜转转了这么,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发现原来上小学时,上课安安静静的听课,下课了疯疯打打的日子才是如今的自己再嫉妒都嫉妒不来的。”
张月的声音柔和细腻,听到凌霄的耳朵里很是动听。他莫名的感动一伸手搂住张月靠过来的身体,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那我们就把现在给抓紧了,不要等到过去了以后才知道后悔。”
张月笑了笑,将脸亲昵的在凌霄的肩膀上蹭了蹭说:“其实你认真的时候,比你嬉皮笑脸的时的模样更有魅力。”
凌霄也不与她计较,直接搂着张月一屁股坐了那几十层高的石阶上,目光仍旧看向远方,沉吟了一会儿说:“其实木琴音的舅舅只说他知道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他根本不知道。”
“什么意思?”张月不解。
“那天,启航去警察局见牧承伟的时候,我去见了我爸。你也知道我一直怀疑牧承伟联合我妈一起坑了我爸的,我把牧承伟入狱的事情跟我爸说了。然后他跟我说了另外一个故事。”
凌震天双手抱在一起,靠在了椅背上,一张脸色蜡黄的圆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来回交错,他说:“你妈和牧承伟……”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凌震天与童佳佳从相识到结婚时间总共不到一年的时间。那一年的时间他把一个女人从谈恋爱到结婚的事情给做得干干净净。父母之约将两个根本没有感情的人就那样绑在了一起。
那时,凌震天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听父母的话,从上学到毕业从没有谈过一场恋爱,童佳佳是她的初吻、初恋和初夜的所有结合,对于童佳佳凌震天不知道是不是爱,但对于她童佳佳,他自认为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一直住在他隔壁的启玲玲突然告诉了自己,童佳佳和牧承伟有染。而那个消息在自己强烈辩驳中与调查中很快得到了证实。
也在那时起,童佳佳和凌震天的关系日渐的恶化起来,童佳佳过的不开心就把自己和凌震天对自己的种种不快,全部告诉了牧承伟。牧承伟本就对凌震天很是不爽,特别当知道凌震天是一个当官的之后,更是如同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童爸的话在他的脑海中,不旦没有消失反而越加的清晰起来。
他联合了童佳佳以贪污叫凌震天给检举。这一点凌震天在说的时候,厚厚的嘴唇带着丝丝的笑意说:“说起来,当时我真的很恨他们俩人,恨不得让他们不得好死,这辈子都没好下场。但是或许是在牢里吃的苦太多了,我在这么的苦痛中,大彻大悟下终于明白,原来权力和欲望根本抵不过衣食无忧,日子的平平凡凡。你妈妈曾经一脸愧疚的来看过我,我知道她的日子绝对不比我在牢中的日子过得舒畅。”
凌霄问凌震天:“那你现在就一点都不恨我妈和牧承伟了?”
“什么恨不恨,这样只是跟自已过不去,他们有了自己应有的惩罚,倒是你妈……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这牢狱之苦。而且我觉得牧承伟其实比我还可怜,一个连自己儿子都能卖了的人,他绝对会受良心的谴责的。”
凌霄说到这就打住了,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耍了一个十分帅气的姿势指着前方,突然大吼一声说:“老天爷,我们是绝对不会被打倒的!”
“是我们是天下无敌的勇士,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张月也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放在嘴巴两侧做成一个喇叭形状。她喊完,侧脸笑嘻嘻的看着凌霄,一双带有隐形眼睛的双眼明亮动人。两人相视了一下,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在另一个条路上,铺满石头的小径上,路面高低不平走起来高高低低很杠脚,启航一直走前面,他的步子很急很凌乱,脑袋一直低到下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飘浮。默默每次想走到他的旁边,启航就故意的跨大了几步,不一会儿跟在身边的默默就被甩在了身后。
“航?”默默试着喊了一声。
一听到航,这个字,启航一抬头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他嘴里叨叨的念着:“启航……启航……”这两个字竟然这么值钱。原来自己就是那种把自己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笨蛋。现在的他脑袋、心脏、神经……没有一个不乱的,一个声音不听的问着问题: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回家吗?那是他的家吗?好乱……他的头要裂了,心脏要崩溃了,神经要扯断了……好痛,好痛,痛不欲生!
“航,你还有我啊!你不能这么丢下我不管啊!”默默在身后大叫了一声。
启航的脚步停下了,他身体恍惚的摇了两下转过身,眉头皱在了额心一道很深的川字刻在了中间,他说:“默默,我们分手吧。”
默默骤然睁大了咖啡色的瞳仁。她被启航的这一句给吓到了,她上前两步站在了启航的面前,很坚定的说:“我不要!我绝对不会和你分……”
启航打断她,说话间周身战粟不止:“那你从我身上又能得到什么?你从现在的我身上还能得到什么?”
“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要在你身上得到什么,才和你在一起的那种人吗?”默默反驳,口气有些哀求:“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根本是糟糕透顶,你没有心情理我,那我安安静静的走在你身后不打扰你可以吗?刚才的话,我什么都没听见……都没听见。”
“你没必要委曲求全。”
“我没有委曲求全,我只是单纯的想跟我心爱的人在一起,并不是只有他快乐的时候在他身边,我也想在他人生的低谷中陪着他走出来,这已经不是单单的爱,还有一种相互之间坚不可摧的信任!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就让我陪着你。这辈子我已经认定你了,除非你一脚把我踹了,不然我发誓……不管你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张默默绝对在你的身边。”
默默的话刚说完,启航突然背对起了默默,默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铿锵的誓言会被启航不屑一顾的走开,她害怕的喊了一声:“航……”
下一秒,一个十分有力的怀抱直接将她撞入了怀中,那怀抱有些发抖甚至从胸腔处还有一声声不甘的哀号。可是那个味道没有错,一点都没错。
启航哭了,眼泪实在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大滴大滴的泪水打在了默默的衣衫上,浸入了默默的皮肤。默默突然发现,原来男人的眼泪也可以这么滚烫。
启航抱的很紧,紧的让默默甚至感觉有点窒息,她没有动只是双手环住启航,纵容他像个孩子一般可以哭的痛痛快快。
“默默……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启航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那种失去的感觉,他害怕了,真的不想再有了:“不要离开我……千万不要离开我。”
声音顺着那条石径一直延续了下去,断断续续传了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