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来的光芒,昏昏沉沉的照映在房间那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你努力了,就会收到应有的回报。就比如牧承伟当启航找了他,碰到了他和他的老情人温存却依旧没有收敛,空荡荡的家仍旧只有两个人安静地吃着晚餐,时不时的从启玲玲的嘴巴里发出一两声咳嗽在房间里回荡。
启玲玲的笑容越发的少了,连带着说话也随之沉静下来,就比如当她看见启航一脸的伤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也只是疲惫的说了一句话:“小航,妈妈最近很累,你就不要在外面惹事好吗?”然后,不给启航任何的解释机会,直接拎着手中刚买回来的蔬菜进入了厨房。
启航躺在床上,一双眼睛透过天花板似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空气中被谁泼散了墨汁晕染成一个灰蒙蒙的色彩,连带着胸腔的位置也仿佛被揉进了无法排泄的毒素。
太安静了!太死寂了!这是启航的灵魂在深处对自己的呐喊。
这个家庭有着令他窒息的氛围,启航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就这样死去,然后尸骨无存。
然后他想起了默默,他拿起手机,手机那四方的小屏幕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显得分外惨白。默默的名字就这样相当然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想对她说对不起,不,是想对她说我想你。可是手指却僵硬的不听他的使唤,怎么也点不去。烦躁将他的神经纠扯……
第二天的黎明刚刚破晓,启航背着他那唯一的一只旅行包打开了房间,透过窗户的光线模糊的可以看到房间里他已经烂熟的布置。将一张便利贴粘在了冰箱上。上面写着一行字:“妈,我出去旅行了。”
这样突然离开的事情,启航只大胆的做过一次,那时的他才八岁,从老家独自一人坐上了汽车回到了城里,为的是不想和爸爸妈妈分开而已。只是就是那一次将他的世界全部打乱,那原本以为的热烈拥抱与鼓励,到最后却换来了牧承伟的一句话:“妈妈抛弃了你和爸爸和其他的男人跑了。”
那并不是一个好的回忆,就算如今回想起来也仍旧能感觉到脑海的深处,如同被放置了一把血淋淋的长刀在切割着自己的神经,将自己的大脑给分离。
外面的风有些轻微的凉,启航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套头休闲短衫,头带着一只牛仔色的帽子,弧形的帽沿在他的轮廓上倒映出一条长长的暗影,他将衣服抖了抖,站在了公交车站牌等待着公交最早的一次航班。
启航永远也无法做到凌霄的那般洒脱,就如此刻他虽然下定决心已经离开了家,但一颗心如同潮水一般忽上忽下。他时不时的在想,妈妈看到了纸条会怎么样?是生气?还是无暇顾及?在他犹豫着……徘徊着的同时,公交车停了下来,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人。他上了车……在站定的那一刻,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飞驰而过,原本惶恐的心一下子静了。
在这个城市根本无法找到真的自己,压抑与悲伤在血液里一直逆流不止。或许,真的只有让自己沉浸一段时间才能找回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那,就让自己趁青春还在的时候任性一次吧。
颠簸的车,摇摇晃晃的山那,窗外是大片大片的在阳光中闪烁的庄稼景,像是柔软而轻滑的柔丝在启航的胸口中缠绵、荡漾,你是轻波中的涟漪一下一下洗涤着豁然张开的毛孔。
启航激动的有些坐立不安,一双眼睛释放出来的光芒,令周围的人无不侧目望向他。
谁能理解他如同新生般的激动,谁又能知道他此刻每一次心跳变得铿锵。他无法压抑他自己那血液在血脉中翻涌的澎湃,他也不想压抑,因为只有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其实还活着。
路,已经没有记忆中的坑坑洼洼,反之是一条连接老长的水泥路一直铺到村口。每一步前进都让启航有种走错路的错觉,如果不是村头挂着的一个牌子,写着‘夏松村’三个字,启航真会掉头就走。
他顺着记忆的残片寻找着,那老旧的小平房就独独的立在了众多三层的小楼房的中间,那么苍老的、暗沉的立在那里。一棵歪歪扭扭的老柿子树就种在面前,透过暗绿色的叶子数不清的青涩柿子从里面露出个脸来。门还是以前的老木门,一对被阳光晒得雪白的门联残破的粘在上面,门角还有狗刨过的痕迹。此刻双门半掩,启航刚刚靠近,一条黑色的影子伴着一连串的犬吠迎面而来。
启航连连后退,多少年没有回来,连这条长得干瘦却十分精神的黑土狗也开始欺生了。
“小黑,不须瞎嚷嚷。回来!”门内传出一句女生的低呵,黑狗听到声音看了启航一眼之后,立即摇着尾巴重新进入了门内。
这个声音?启航被这个声音给刺激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不确定的让自己醒了醒神,来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然后,他推开门,进入眼睛里的却是他刚刚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
“默默?”他惊讶开口。
“启航?”她一脸的错愕。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同时开口。
冥冥中就是有这么多的意外,谁也不能解释这是一种缘份或是一种巧合,但不管其他人是如何想,在启航的心里真的特别感谢老天爷给了他这么一个与默默见面的机会。
已经有多久没见面了,一个月?两个月?日记里好像记着的只有十天而已,可是默默为什么会觉得隔了那么久,久到让她有一种恍惚,恍惚到在见到启航的这一秒,心跳都忘记了跳动。
真的她很想他!每一次当自己将手机的通讯录给打开的时候,启航的号码总是在删与被删之间来回点击。启航这两个字成了尖锐的刀子一次次透过她的视网膜,狠狠地切割着她的神经,一下一下切的她生疼生疼。
默默起身就往房间里去,启航见状立即连追了几步,一把抓住默默的手腕:“为什么要走?”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默默甩开他的手,质问道。
启航的刚张开的口就被身后带着浓重土音的女音给生生打住:“默默啊,是谁啊?”
启航转身,一个六十左右的女人站在他的身后,头发已经灰白,穿着暗花色钮扣衬衣,腰间系着一条麻灰色的围裙,一条黑色的裤子上有着点点的面粉洒在了上面。她看到启航有点老花的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喊了一句:“你是仔仔吗?”
启航一时间不知道女人是谁,只是打量了许久,小心的问了一句:“嗯,我是仔仔。阿姨,你是……”
那女人听到启航肯定,连忙将手在围裙上连擦了擦,暗黄色的皮肤一下子堆满了笑容:“哎呀……我是你姑奶奶啊。这多少年没见了都长这么大,这模样还真俊啊。”
“姑奶奶?”启航没有一点印象,他只是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姑奶奶立即连连应道:“嗳嗳……你爸到了城里之后都把我们这些老亲戚都给忘记了,还算你有点良心回来看看我们。”
“呵呵……”启航干笑了一下:“我回来想给爷爷奶奶烧个纸钱。马上大学要开学了,怕以后没时间。”
姑奶奶一听,立即高喝一声:“哟!都考上大学了,了不起了不起。那既然回来了,晚上就住在姑奶奶家里多住怎么样,正好可以见见你舅舅舅妈还有我那一对孙子。以后啊他们到城里上学了,你也可以照顾照顾……”
启航推脱不掉只是目光可怜巴巴的转向一直沉默的默默。默默只是拍拍手对小奶奶招呼一声:“姑奶奶,我走了啊。”
“别啊……中午在这吃,我杀只鸡,再叫你姑姥爷从小店里买点菜……”
“不了……我姨妈还等着我回去呢。”话刚说完,默默转身就走。
启航管不得许多,哪里还顾得了身后仍絮絮叨叨的姑奶奶,连跟了出去,一把抓住默默:“为什么要走?”
“我爱走就走,你管得着吗?”
“对不起!”启航突然开口。
默默的身形猛然一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见默默仍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启航一下子急了:“你可知道那天你和琴音说的话真的很伤人,你那一句话甚至比一把匕首捅进我的心脏来得还有痛,痛的一点鲜血都没有。”
默默没有回应,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球静静地望着启航。
“我承认我是因为有点报复你的心理,才会答应琴音交往,但是现在我只想知道在你的心里凌霄与我到底谁更重要!”
这才是一切根源的所在吗?默默真的很想这样开口问他。如果是,为什么一直不和她说清楚?
爱情太麻烦了,一点点的小事都能将人纠结个半死不活,默默想说话,却突然感觉喉咙被咔住了不知名的东西,让她连张口都变得艰难。她该怎么做?原谅他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还是甩开手,转身就走从此再无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