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的风景一逝而过。启航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双眼来回闪烁不定，默默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无法用言语来言说任何，只好将自己的双手覆盖在启航的手背然后紧紧抓住。
启航只好将目光回望着她，给她虚弱的一笑。又重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你妈住进医院了，检查出来是肺癌晚期啊，你还有心情出去鬼混，还不快点回来。”这是昨天电话里牧承伟所说的，启航被这突然的消息给懵住了，半天都忘记了反应，然后她就想起了启玲玲前段时间不住的咳嗽，一时间恐惶与害怕化为了扼在喉咙的魔爪。
那白色的景，白色的墙，那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在眼前摇晃。启航一到家就匆匆地赶到医院。病房里，启玲玲就那样躺在床上，将头转向一侧双眼空洞的望着窗口，那里有星星点点的阳光折射进来，刺得她将双眼眯起。
“你回来了？”她开口，望着门前站着的启航。
“妈，怎么回事？我离开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
“我的身体我知道。”启玲玲接过话，立即向启航招呼：“先过来，坐在我身边，陪妈好好聊聊。”
启航吸了吸鼻子，然后直接趴在了她的身上，声音因为压抑而变得低沉：“妈……你一定要好起来。”
是的，一定要好起来，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妈妈，他不想再失去了。想着想着，攥着床单的手背都挑起了青筋。
启玲玲摸着启航的脑袋，苍白的笑了一下：“小航，妈妈万一哪天真的不在了，你一定要记得答应妈妈的话，将安华集团给接任下来。”
“妈，你说什么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启玲玲摇头：“我知道，让你过早的进到商场这个大深潭里是妈妈不好，可是妈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如果你不接妈妈的班还有谁接下去。”
“不是还有爸吗？”启航顺口说了一句。
启玲玲的脸色骤然变了下来，那抓着启航的手突然用力，她狠声地说了一句：“小航，妈妈的家产，我不允许你爸爸接触任何，就算安华在你的手中败了，你答应妈也绝对不要找你爸！”
启航一时有些傻了，许久才问：“妈，你怎么了？”
“你先答应我！”
“爸是不是又对你做了什么？我去找他！”
启玲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一边仍不放松的说：“我刚刚说的，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答应我！”
门突然开口了，牧承伟站在门口，突然不闲不淡地说了一句：“小航，你先出去！我和你妈妈聊会儿天。”
一股诡异的氛围突然包围了他们三个，启航转脸看了看启玲玲又将目光看向牧承伟，直到得到启玲玲的同意时才转身走出去，他刚刚离开病房，就听门从里面反锁时发出的声音。
牧承伟将门直接反锁，然后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启玲玲的面前开口：“要吃水果吗？我帮你削一个。”
启玲玲回答：“谢谢！不用。”
“你刚才的话，我全听到。”
话落完，病房里一片死寂，牧承伟也不在意的坐在了一旁的一张小椅子上，打量了病房四周，突然一声冷笑说：“玲玲，咱们结婚有多久了？”
“我不记得。”
“我记得，正好十二年。”见启玲玲双没有答话，牧承伟接着又开口：“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同时你肯定没有忘记，当时我们结婚时你提出的条件。应该也记得当时你是怎么样的把我往死路上*……”
“那都你*我的！”启玲玲突然吼出声，瞪向牧承伟的双眼几近出血：“我一直真心待你！你又是如何待我的？我如今的一切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
“是。”牧承伟接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放在手上来回揉搓：“这么多年，我有些话一直压在心里没对你说，今天咱们就把一切该摊开的都给摊开吧。你说一切的责任怪我，我承认是我让你失去了一个做母亲的能力，也让你在你的父母亲人面前抬不了头，可是我好像问过你，问你要不要我负责，如果你说要！那么我绝对绝对履行我该做的事情。但是你拒绝了，而且拒绝的干脆利落。这个你应该记得清楚的吧。然而你倒好，事隔了好几年，你竟然故意将我和佳佳的事儿告诉杨竺，搞得我的家庭鸡犬不宁。并在我创业正当得意的时候，你凭着你家里有钱，故意为难我。故意让我的酒店陷入危机。这些事情你以为你做得很隐秘是不是？”
启玲玲被戗得唔着胸口就是一阵咳嗽：“咳咳……牧承伟你……你什么意思？”
“你和杨竺是高中同学，所以你说的话她很容易的就相信了，你让她在我酒店陷入倒闭的困境时带着小航给带回我的老家，好让我根本无法抽身去找他们，然而你就趁着我家事工作一团糟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并要求只要我和你结婚，你就帮我把酒店重新打造，并且是以中国第一酒店的名誉来打造这一条件。但是这个条件里你又恰恰的多了两条，一条是你将明华的股份给抓在了你的手里，更重要的一条是将小航卖给你的合约书，你可知道你那一刻将我的尊严全部给踩在了脚下，狠狠地给踏个粉碎。”
启玲玲大口的喘着气：“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的那么爽快？”
“因为我需要钱，我需要身份。我比任何都需要这些东西，所以我只能答应你，你要结婚可以，反正我也没有任何的损失。你要小航跟你的姓，没问题跟就跟好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的名字再改姓成牧！就比如现在你这个模样，你一旦死了，我立马将户口本上将启航改为牧悠。”
启玲玲觉得胸口那里痛的有些疲惫，她有些可笑地看了牧承伟一眼，咬牙切齿地说：“牧承伟！你TMD的就是一头白眼狼。我怎么瞎了眼睛会看上你这种男人。”
他起身，只是冷眼望无比痛苦的启玲玲：“有一点我得感谢你，你把小航照顾的很好，只是你忘记了一件中国五千年都无法改变的事情，你与他再怎么亲密，但是他与你必竟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如果你决定要将你的企业留给小航，那我更得谢谢你。”说着，他转身就走。
“牧承伟，你站咳……住，我与你赌不起时间，但是对于小航，他尽管与我没有任何的血缘，但与你相比，我绝对相信他，我相信……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他永远都是我的儿子……呵呵……”
门开了，牧承伟依旧板着他那冷咧的脸孔走出来转身就离开，启玲玲笑声夹杂着咳嗽声从病房里断断续续地的传出来。启航一直都在外面，当牧承伟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傻了。然后就那样傻傻地看着牧承伟走远，再走远，最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默默刚刚过来，根本不了解一切发生了什么，她只能静静地站在启航的身边，目光随同牧承伟越望越远。也许那只是一种错觉，不然默默为什么会觉得有一股化不开的悲伤在牧承伟的身上不断地扩散呢？
“阿姨，我来看你了。”默默说。
见到默默与启航一起进来，启玲玲露出了一道十分虚弱的笑容：“默默，你怎么也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只是有点累了，要不，让小启航多陪陪你，阿姨先休息一会儿。”说完，她兀自躺在了床上不再应该说任何。
见着启玲玲这样，默默转头看着已经说不上是悲伤还是痛苦的启航，突然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庆幸。这一庆幸也只有当面对了死亡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她将手机掏了出来，独自走到了门外，习惯性的将自己依在墙上，犹豫了半天才发出了一条彩信，彩信里是一张照片，照片是她在老家时拍的，拍的是她以前曾生活过的家，虽然空荡了落满了尘埃，但那留给她的记忆却变得永恒。照片的下面，她写了一句话：“爸妈，也许我错了，我为我自己曾经的任性而道歉。不要怀疑我为什么会突然会发这条短信，那时因为我看见了启航的妈妈躺在病床上，我才觉得只要你们健健康康的活着，其实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我不再管你们了。”
她刚刚将手机合下，启航也随之走了出来。默默问：“怎么了？”
启航勾起嘴角：“没事儿，陪我出去走走吧。”
启航将默默的手拉的很紧，紧到默默几乎都要将自己的指骨给握断了，然后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说：“启航，我的手……”
“对不起。”他放开手：“默默，我现在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我妈生病了，我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如果她要是离开，这个世界我就没有亲人了。”
“你还有你爸爸啊。”
默默的话刚刚说完，启航立即将脚步站定，转头与默默相视，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我爸？你刚刚应该也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很好，其实都是他们装出来，他们早不知道把对方恨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
“就这样陪陪我好吗？”他打断她。
“嗯。”也许，她只能这样默默地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