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的马车抵达大理寺门口时,陈丞连滚带爬从里边跑出来,甚至都顾不上礼节,把霍湘推到一边,亲自抬手把姜婴从马车上扶下来。
“郡主怎么才来啊,您再晚一点,那蓝山都要凉了!”
他一脸急切,扶着姜婴站稳之后,就快步往大理寺里走。
“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阮家那边都没查出来结果呢,怎么蓝山就要凉了?”
陈丞重重叹了一口气,“郡主有所不知,那一家子简直……”
话说到一半,陈丞顿了顿,四处张望一圈,显然还是有点忌惮。
等进了书房,才压低了声音和姜婴抱怨:“那一家子简直不可理喻!”
从阮妃到阮老爷,阮夫人,甚至他们家的下人,“听不懂人话一样!”
“都说了,结案得先验尸,有证据,确认是蓝山庸医害人才行,可他们不让验尸,还给下官施压,让下官给蓝山判死刑,把大理寺当成他们家了嘛这不是,要不这大理寺卿让给他做呢?”
听着陈丞一连串的抱怨,姜婴沉默了一瞬,大概听明白了双方的诉求。
阮家不允许验尸,但是急于让蓝山死。
陈丞是个按规矩办事的好官,这案子结案之后是要上卷宗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案,在卷宗上留下污点,不是他的办事风格。
“那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呢?”姜婴在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才想起来给陈丞也倒一杯茶水推过去,“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还不急?那阮家都要杀人灭口了!”陈丞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口饮尽,又自己拎着茶壶倒茶,连续三杯茶下肚,陈丞才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姜婴。
姜婴实在受不了他故作可怜的模样,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想问什么”
“仵作跟着郡主去了阮府,也没见着人,后来听说郡主虽然铩羽而归,但派了暗卫潜入阮府调查?”
陈丞这话一出,姜婴就猜到了他的意图。
感情是自己调查的时候碰上了瓶颈,想从她这里找突破口呢。
“确实查到了一点东西。”姜婴倒也没有隐瞒。
不是为了帮陈丞,而是蓝山现在还不能死。
蓝山还牵扯到孟芸的事情呢,姜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线索,不可能让线索就这么断了。
“涉及一桩秘辛,蓝山是替罪羔羊,也是遮羞布。”
“什么意思?”蓝山听得云里雾里,但也能感受到这件事情挺大。
连遮羞布都弄出来了,这得是多大的秘辛啊?
“等等!”陈丞拦住姜婴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郡主先说说,这秘辛我要是知道了,还能活吗?”
姜婴眉心微挑,戏谑地笑:“你可是大理寺卿,九卿之一,你还怕区区一个阮家?”
“阮家当然没什么好怕的,我怕的是陛下啊。”陈丞神神秘秘地凑到姜婴身边,“郡主有所不知,不让人探监的旨意可是陛下身边的李公公的干儿子送过来的。”
姜婴明白陈丞的顾忌。
都是做臣子的,都到现在了,谁还看不出来。
谁该死谁不该死,都在皇帝觉得谁该死谁不该死。
这都多少次了,只要深究就能查出惊天大案,结果皇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姜婴抬眸看了陈丞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语速极快道:“阮二小姐与人珠胎暗结,死于堕胎药大出血。”
陈丞听完一脸惊骇,看着姜婴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郡主!”
姜婴抬了下下巴,有点得意。
陈丞就傻眼了,这何止是秘辛啊,简直是惊天大秘辛。
难怪说蓝山是遮羞布。
人必须是陈丞医死的,不然怎么解释人死了呢?
总不能实话实说吧,那阮府的颜面何存呐?
“这案子,郡主觉得陛下知情吗?”
“陛下知不知情,难道不是看寺卿你,想不想让陛下知情吗?”
陈丞眨了眨眼睛,本能地觉得姜婴说的和他想的应该不是一回事。
姜婴叹了口气,心中感慨孺子不可教。
“陛下就算知情,他能表现出知情来吗?”
陈丞摇了摇头,恍然明白了姜婴的意思。
所以,只要他们不明着问韩青云知不知道阮与歌真正的死因,皇上就算知道了,也只能装出被蒙蔽的模样。
尤其是最后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他会怪阮妃蒙蔽,会怪阮家欺君。
陛下是天子,天子怎么会错呢?
“那这个案子……”
“暂且搁下,查不出来,你还不会拖吗?”
“拖?”陈丞不解。
姜婴唇角含笑,“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有人能解决。”
至于这个人是谁,当然是才从陇西回京,来参加姜婴婚礼的姜焚。
毕竟蓝山曾经还是姜焚手底下的军医,姜焚为他出头,也算是情有可原。
而且,姜焚大老远从陇西回来,戍边有功,别的恩赏都没要,连接风宴都没摆呢,他就只要求查清楚蓝山的案子,韩青云不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事实也正如姜婴所想那般。
姜焚入宫求皇帝派锦衣卫辅助调查此案时,韩青云二话没说就应下来了。
当然,这其实算不得什么好事,但至少对现在的局势来说,是好事。
韩青云并没有立刻将人放走,而是拉着人说话,还留了午膳。
席间,韩青云一脸担忧地提起姜婴的婚事。
“要说阿婴还是性子太要强了,这世间的男儿,哪个不是好的时候千依百顺,不好的时候恨不能要了对方性命的,怎么就非要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姜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笑呵呵地说:“阿婴的爹娘便是如此,她自幼便受此熏陶,自然是这样求的。”
“哪有那么容易啊,敦亲王在外传了多少年深情专一,夫妻俩怎么说个伉俪情深,可还不是在外头养了个外室,还为了那个外室禁足了王妃。”
韩青云叹了口气,“偏生敦亲王是朕的亲王叔,当初朕能继位也多亏了王叔扶持,朕还不好说什么,只能委屈了王妃。”
姜焚心知,韩青云口中的敦亲王和姜婴都是幌子,他真正想说的是孟芸。
但姜焚不接茬,一脸诧异:“还有此事?从前还真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