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颤颤巍巍跪在地上，脑门贴在青砖上，“臣冤枉啊，陛下明鉴！”
姜婴听了一会儿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科举在即，考题竟然被泄露了。
科举事关选贤选能，若非朝局动荡国之将亡，断然没有停滞的道理。
就算是先帝时期，朝局动荡之时，科举也就只停了一年。
哪一年，大景险些亡国。
而今，大景国富兵强，陛下又正是春秋鼎盛，若是因为考题泄露，致使科举停滞，韩青云就是大景的罪人，百年之后都没脸去见韩家的列祖列宗。
科举不能停，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能停。
不然就是民间的风言风语，也足以让朝局再不稳一次。
前车之鉴才过了十几年，民间可还有记忆呢。
满朝文武都清楚这一点，因此，此时没有人替礼部尚书说话。
因为，不管结果如何，他都逃脱不了干系。
如果是他做的，他必死无疑，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如果不是他做的，科举历来由礼部负责，他亦有监管不力，疏忽渎职之罪。
不过是死他一个和死全家的区别。
没用了。
姜婴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但凡参与出题之人，尽数严查，泄题之人，定斩不饶！”
韩青云一句话，便将整件事情定了基调。
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韩青云若是想查，整个天底下就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事情。
泄题之人，死定了。
这一场还没有开始的科举，就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眼看着科举泄题的事情解决了，韩青云都准备退朝了，姜婴上前一步，“皇兄，臣妹有一事相求。”
韩青云挑了挑眉。
至今，他对姜婴也算有些了解了，但凡姜婴在朝堂之上一本正经地称呼他陛下，自称臣，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一旦她开始软和态度，夹着嗓子，自称臣妹，那就是要给他找麻烦了。
不只是韩青云，满朝文武其实都有点摸出姜婴的路数来了。
一听她这个动静，就猛地转头看向她，生怕她又要拿谁开刀，看完她又开始自省。
韩青云其实不太想接姜婴的话茬，但满朝文武都盯着，姜婴还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轻叹一声，“你又有什么事啊？”
不耐烦，但又多了点谁都能听出来的宠溺。
“臣妹需要几个帮手，今年科举之后，能否给臣妹分几个人？”说完，她还讨好地朝韩青云笑笑。
“不可！”不等韩景云说话，朝臣就已经掀起一阵反对的声音，“科举取士，入翰林，这是历来的规矩，拨给郡主算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御史中丞，姜婴偏头看过去，“怎么，在中丞大人看来，入翰林是为民请命，为国尽忠，跟着本宫就不算为朝廷分忧了？”
“这……”御史中丞语塞。
姜婴这是把他堵进一条死路里了。
姜婴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也在为国分忧。
他敢反对，那就是质疑陛下的决定。
御史台是以有骨气著称，但也没谁会因为这种小事和皇帝对着干，到时候别说青史留名了，怕是还要遗臭万年呢。
“既然中丞大人没有意见，其他人也没有意见。”姜婴抬起头看向坐在上首的韩青云，“还请皇兄应允。”
“不可。”
姜婴没想到，这次反对自己的，竟然是方相，“还有何不可？”
“臣并非忤逆郡主，而是为郡主着想。”
方相朝着姜婴拱了拱手。
姜婴拱手还了半礼，她是从一品诰命，方相是正一品朝臣，单论品级，她其实受不起方向的礼的。
“非翰林不入内阁，这是历来的规矩，臣当然相信郡主选人的眼光，但科举取士，郡主若是贸然将人选走了，日后此人入不得内阁，只怕会对郡主心怀怨怼。”
“断了前程，只怕他也不会再任由郡主驱驰为国尽忠了，如此还是小事，若是嗜主，才是大事，还请郡主三思。”
字字句句，都是为姜婴着想。
韩青云本也不赞同姜婴这样闹腾，正好有了合适的理由，便也顺着方相的话接下来，“方相说得不错，安阳，此事你有些欠考虑了。”
姜婴沉默了一瞬，有些委屈不满，“那臣妹从后宫女官中选总行了吧？”
韩青云“嗯”了一声，朝着李德全抬了下手，“散朝之后，你去选吧。”
消息在散朝之前就已经传到后宫。
等到姜婴到后宫的时候，一群女官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
留在宫中，她们能做的事情太少了，若是能跟着姜婴出入前朝，以后可就出息了。
女官，说到底其实和宫里的宫女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说着好听，品级再高，干的也是伺候人的活。
跟着姜婴就不一样了，就算品级稍微低一点，但至少是出入前朝的活，以后的前程和在后宫里可就全然不同了。
有这个关节在，被聚集在一起的女官们铆足了劲头想要讨好姜婴。
裕和殿内，虽然每个人都压低了声音，但几十个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压在一起，声音也不小了。
索性带路的公公在她进殿之前唱喝一声：“安阳郡主到！”
姜婴迈入裕和殿时，一群女官已经分成六列站好了。
“读过书的，”姜婴指了指左边的位置，“站这边。”
将近一半女官开始挪动，剩下的只能遗憾地站在原地。
“我说的读过书，指的是《女戒》《女则》之外的书。”
姜婴话落，刚刚移动的人群里，便又有一大半，停在了原地。
最后走到姜婴左手边的人，只剩下不足十个。
姜婴见状，幽幽叹了口气，朝着霍湘使了个眼色，“把题目给她们分下去。”
题目是姜婴早就准备好的，每个人都发了一份之后，霍湘手上还剩了一沓。
她原本以为，应该会有更多符合规矩的人。
题目只有一道，问：如何看待三纲。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墨香萦绕在裕和殿内。
姜婴坐在主位，手边放着一盏茶水。
茶水上的热气彻底消散时，霍湘敲响了手上的小铜锣，“时辰到，停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