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此时此刻。
即便姜婴已经审问出了山贼与苏侯之间的关联,也不能轻易把这群贼人送到蒋城主的手里。
那位姓蒋的,衷心程度,她倒是不怎么怀疑。
也不担心事情捅到皇帝和长公主面前,没人能主持公道。
但如果苏侯这个毒瘤,与朝中诸多官员之间的关联盘根错节,那不管皇帝是不是已经有所防备,岂不是都不能一网打尽?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与山贼之间互通有无的是苏候,可苏候也大可以随便推给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
找个替罪羊,一切不都解决了?
最后审来审去,充其量也只能治苏侯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到时候,照样能够逃出升天。
由此可见,杀了那些山贼,才是最好的选择!
其一,能帮附近的百姓脱离苦海。
其二,断了苏侯其中一个臂膀,短时间之内也不敢再胡乱作恶。
其三,诸多证据已经掌握,但可以秘密运送到京城,让可信的人交到皇帝手里,徐徐图之。
总有一日,能将苏候铲除。
毕竟她的那位表哥皇兄,确实已经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千古帝王的模样,自私薄情,多疑寡性。
可是现在的皇帝,她敢相信,还是励精图治一心为民的。
至于这些百姓……
都已经被吓成这样了,哄骗也好,安抚也罢,作用并不大,他们这一行在这附近的停留时间,也只是那么一两日而已。
倒不如借着山上已经成为一片血海,故作凶恶,着重审问,吓破这群百姓的胆子。
也顺理成章,让京城的苏侯及其党羽,怀疑不到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上。
更能最大可能的保住这群百姓的性命。
姜婴又看了箫肆一眼,他现在下颌线紧绷,严肃而冷酷,甚至还有那么些残忍。
但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些事情上,自己还是有些幼稚了。
起码,比不上箫肆。
想到这里,姜婴拉紧缰绳,调转马头,独自一人跑回驿站。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猛的回过头,发现箫肆也正回头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有些红,有些不甘心,也有些委屈。
这样的眼神,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想要想起来的,脑袋却又开始疼了。
“殿下?殿下!”
姜婴迷迷糊糊间,抬头发现是双蕊骑着马,拼命的冲向自己。
而自己骑在马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歪歪扭扭的,都快带着马冲到田坎里面去了。
而双蕊到了跟前,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脸色巨变,慌慌张张的下马冲过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跟着的护卫也到了,七手八脚把她扶下来。
“大夫呢!?”双蕊吼了一声。
许多人都围了过来,可就是没有大夫。
她这才想起来,先前自家郡主从山上带了个女子和小孩下来,把大夫派过去诊脉去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拿出随身的药瓶,到了两颗,递到姜婴嘴边。
“你做什么?”
箫肆不知何时到了跟前,盔甲上还沾染着没擦干净的血迹,抓着她的胳膊,堪比千斤钳,比杀神还吓人。
“奴婢给殿下喂药,看殿下这样子,现下怕是旧疾犯了!”
“旧疾?”箫肆瞬间变了脸色,猛盯着青山。
青山连连摇头,按照他查到的线索,确实没有听说过安阳郡主犯过什么病啊!
双蕊心急如焚,大着胆子抽出手,给姜婴喂了两颗药丸。
不多时,姜婴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许。
只是人依旧沉闷,没什么精神。
“还好奴婢带了这个,只是奇怪的很,殿下的头疼病不是很久不犯了吗?定是殿下深夜上山着了风寒,要不就是受到惊吓,否则怎会如此……”
双蕊自责不已,搂着姜婴艰难的往前走。
箫肆心里一咯噔,受到惊吓?
是在山上看到他命人手刃山贼,才吓到了?
来不及多想,箫肆一把横抱起姜婴,翻身上马,飞速朝驿站狂奔。
浮白挠了挠头,追了两步,欲言又止。
“爷这是怎么了?一下关心她,一下又生气……老弟,爷可是挨了郡主一巴掌!这也不记仇啊?”
有点不像自家将军!
青山白了浮白一眼:“爷的事,你少管!继续审问百姓,把戏做足!”
“哦!”浮白一步三回头,直到马匹狂奔的扬尘里,再也看不见箫肆的身影,这才又带上人重新走回去。
……
姜婴醒来之时,看到青帐外面有几个人影。
她没理会,只是茫然。
又开始梦魇了……
人人都以为她是头风症,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梦魇。
儿时的噩梦。
已经好些年没有再犯过。
今日不过是看到箫肆猩红的双眼,竟一下子又魇过去了。
眼睛和血,还有无数的交战之声……
这么多年,她一直刻意训练自己,不论是血光,还是打斗,她都看了无数遍。
直到往日的噩梦再也不会重现,也不会因此受到什么惊吓。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好全了。
只是今日一对上那双眼睛,为什么又这样?
梦里那一幕……
黑乎乎的,火把的火光,星星点点的摇晃闪烁。
尖叫声和血腥味儿,无数提刀提剑交织在一起的身影。
再来,就是一双双猩红的眼睛……
她曾问过世公,也问过双蕊,自己梦里的这一幕到底是什么?
从前问,他们只是红着眼眶不肯说。
后来问的多了,也曾解释过,说是她年少之时在陇西附近的一处庄园之中,遭遇了那户人家的灭门惨案,险些跟着丧命。
又说是年幼的孩子胆子小,魂也轻,禁不住吓,便忘了。
但那恐怖的场景深深的刻在脑子里,所以一旦瞧见类似的东西,总能想起来,偏又不愿意想的太明白,才成了噩梦。
今日,为何又犯了呢?
明明她那么努力的忘记,也丝毫没有避讳,就是想着等长大之后,这些事再也困不住她,再也不能变成她的噩梦。
就连世公只怕都快忘了,这么多年以后,又重新开始盼望她能回到陇西。
“殿下可醒了吗?”双蕊听到了姜婴翻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