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莫阿姨我可救了您的命可您怎么乱说话?”魏司仁先急了,“他俩没在一起!”
莫慧甩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不明摆着吗」?
这下景非渊乐了,心想,很好!还是丈母娘犀利,直接忽略她女儿的那些遮遮掩掩,直接一击即中!
此时最尴尬的是施墨白,一下子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头开始在空中画圈。
莫会又幽幽地继续道:“……还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吃,谁也别想好过。”
景非渊觉得这话不太对劲:“嗯?莫阿姨,我不会让墨白吃苦的……”
施墨白却对莫慧的话生了气。
“妈你什么意思,跟我爸几十年怎么就让你吃苦了?凭良心讲,咱家以前过得够好了吧?而且,我看你现在也不差!”
莫慧转头望向窗外,像没听到似的,一时没有说话。
魏司仁见状,立刻读懂了空气,从沙发上弹起,扯着景非渊往门外走,还知趣地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明明应该是全世界最熟悉的两个人,此时却陌生得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莫慧先开口了,可又是第一句话就把施墨白给气个半死。
莫慧说:“你怎么又胖了?”
“我怎么就又胖了!”施墨白的怒气简直冲到了天灵盖,愤愤地说,“几年没见,你就只关心我胖没胖?”
莫慧却充耳不闻,继续说:“你整天少吃点贵州米粉之类的东西,高油高盐,又都是碳水,太不健康,吃多了就会肿成你现在这副样子。”
这下施墨白的愤怒变成了悲愤——贵州米粉是自己和父亲之间仅剩的连接,可在母亲口中,竟然变成了只是让人发胖的垃圾食品。
她没控制住,狠狠冷笑了一声,也当作没听见,不作回应。
莫慧又说:“刚才那个景什么,听口音不是上海人啊,是哪里的?”
施墨白嘴里挤出几个字:“他是北方人。”
莫慧一听,直接往后一仰,手背掩面,长长叹了口气。
“又是外地人,又是自己创立药企,我估计他家里也挺穷的,这下全给占上了。我看你啊,是生怕自己这辈子活得不够惨!”
“你到底什么意思?”施墨白大声说,“我的人生挺好的!不需要你突然冒出来指手画脚!”
“你这孩子……”莫慧坐起,“明明是你突然冒出来的好伐!”
正当两人之间的怒气值攀向一个新高峰时,医生和护士敲门进来了:“莫女士,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这才暂时熄了火。
医生交代了检查结果,基本没有大问题,又详细嘱咐了注意事项。
莫慧的态度变得很好,连声道谢,还问:“在哪里付钱?”
护士说:“阿姨您不用担心,门口的两位男士已经去交费了。”
与此同时在楼下的缴费处,魏司仁和景非渊谁也不让谁,互相挤着走路,一起拥到了窗口处。
魏司仁说:“我来吧!我跟莫阿姨和施墨白都认识二十年了,你这才认识几天啊?”
景非渊用力挤开他,说:“还是我来!按亲疏不按时长!”他手机早就准备好了,迅速扫了二维码。
只可惜支付软件不给面子,当场显示了一个「余额不足」。
景非渊看到提示时很吃惊:“……怎么可能?我卡里明明还有五千块啊。”
收费处的工作人员头也没抬:“先生,账单总金额是8600元。”
景非渊还是头一次来私立医院,这下绷不住了:“就是个急诊加脑CT,怎么这么贵!”
魏司仁一把挤开他,可是逮住机会讽刺了。
“呵呵,景总,不是好多投资经理都争着投你们么,怎么还囊中羞涩了?行了别装了,我来吧!”
景非渊这回被噎得不轻,心想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可还是把自己憋得一脸铁青。
然后就看见了同样憋得一脸铁青的施墨白跟在莫慧和护士身后,从电梯里出来了。
莫慧见着他们就说:“谢了两个小伙子!我急着回去照顾锦鲤,先走咯。”
护士叫住她:“莫女士,虽然检查报告暂时没什么问题,但您最好有家属陪同回家比较好。女儿一起陪着走吧?”
施墨白被护士点名了,没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显得太不孝,只好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却不情不愿。
这时魏司仁看着手机说:我爸妈从外地工厂回上海了,我得去机场接他们,咱们要不一起走,待会一起聚一聚?”
施墨白和莫慧齐声拒绝:“不必了!”
“哦……”魏司仁说,“那好吧,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景非渊及时补位:“阿姨,地址在哪?我来叫车。”
魏司仁瞥他一眼,故意说:“辛苦两位女士了,本来是我的阿斯顿马丁送你们回去,这下你们要受苦了。”
听着这话,景非渊手指一抖,把原本的「快车」咬咬牙改成了「豪华车」,叫到了一辆奔驰。
似乎扳回了一点点,但好像又输得更彻底了。
他有点失落,说:“车已经到门口了,咱们走吧。”
*
下了车,郁杉站在安仕大厦的楼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就是柳洱。
柳洱一见她,快步迎上来,脸上浮出笑容,可旋即笑容又变成了一种怯生生的委屈,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小杉,你最近过得好么?”
郁杉今天穿着一身淡蓝色连衣裙,妆容不再是平日的烈焰红唇,声音也变轻了,低低嗯了一声,问:“为什么约我在这里见面?”
昨天她联系他时,柳洱约她在安仕大厦见面,她还挺吃惊的。
原来「西装男模健身大法」这么赚钱,都能开在这么高级的写字楼里了?
“因为我的新工作在这里。”柳洱也轻着声音说。
两个人原本都是大嗓门,这会儿却都细声细气,像是生怕声音大了就把对方吓跑似的。
“什么工作需要健身教练穿西装上班啊?”郁杉忍了忍,「商务男模」几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柳洱抿了抿嘴,说:“我不当健身教练了。我想让你知道我变好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不靠谱了。”
郁杉颇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扭开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来帮墨白讨说法的,VVVIP卡的事,你可把她坑惨了。”
柳洱挠挠头,说:“杉,咱们上楼聊吧。今天周末,公司没人在。”
郁杉看他一眼,讽道:“既然都没人在,你干嘛还特意穿西装?装给谁看啊?”
柳洱一下笑了,刚才见她忽然变淑女了还有点不习惯,这讽刺的话一出,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当然是装给你看啊,因为我觉得自己穿西装挺帅的。”他故意走到她的正面,摆了个pose说,“你觉得呢?”
郁杉抬眼看天,绝不暴露刚才第一眼就被他帅到了,只说:“走吧。”
她心想,上去看看而已,倒也无妨。说实话,她也挺好奇他的现状,不当教练,他到底还能干嘛?
进了电梯,柳洱摁下四十六层,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
郁杉站在柳洱的身后,抬眼看着他的背影,自从健身房突然倒闭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虽然他表现得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却并不能弥补他之前忽然消失给自己带来的痛苦。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是会这样一言不发,就离自己而去?
当年爸爸离开家时也是这样。
小时候妈妈为了赚钱,也经常不打招呼就离开。
只有自己一个人守在家里,孤零零的。
后来妈妈去施墨白家干活了,她家的状况好了一些。
她和施墨白一起度过寒暑假,一起练习击剑,几乎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童年时光,她一直都把施墨白当做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可那小妮子也气人得很,出去留学谈恋爱了,也突然不见了好几年的时间。
就连她的那些个前任也是。
初恋是大学同学,当他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后,瞧不起她妈的工作,居然和她断崖式分手。
她哭了很久,再也难以付出真心,甚至爱情观也一度变成了要在被别人伤害前做先离开的那一个。
直到单纯又认真的柳洱让她短暂的改观了。
她不在乎对方的幼稚,可实在没想到,在她已经准备认真计划两人的未来时,对方却再一次突然消失。
甚至她还收到了一通别的女人打来的电话,用她妈妈的工作来威胁她分手。
这次再见面,她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他。除了那张VVVIP卡以外。
电梯到了四十六层,郁杉见柳洱熟门熟路地刷卡进了一家公司,还是有点狐疑:“你真的在这里上班?”
柳洱笑笑:“对,不过严格来说,我应该算是来这里创业。”
郁杉更不可思议了:“……你创业?”
她抬眼一看墙上的招牌「时利医药」几个大字,问:“这是什么大健康公司么?新开辟了健身私教板块?”
柳洱说:“应该算是大健康行业吧,不过没有健身板块,就是做药的。”
……就凭你?
郁杉心里闪过念头,但还是咽了下去。
她想起有次她、柳洱、施墨白还有魏司仁在「黔野」吃饭,施墨白和魏司仁探讨了很多医药的话题,柳洱可是全程无聊到翻白眼,根本就听不懂。
可他现在却要来创业做医药公司?
虽然满心疑惑,不过她还是跟在柳洱身后走了进去,打算一探究竟。或许一切都能得到解答吧。
——结果疑虑却更深了。
她这一路过去,办公区域虽然很大,设施配备得也很高级,但并不像有员工在此工作的痕迹,也不见任何研发部门或者仪器设备。
反而越看越像个空壳公司。
郁杉跟着柳洱进了他的办公室,绕着比她们律所合伙人更加宽敞明亮的单人办公室足足走了三圈,才震惊地开口:“你……在这儿……办公?”
柳洱倒是挺怡然自得,点点头:“是呀。”
郁杉皱了眉,心想,柳洱真的不是在玩高端杀猪盘吗?
刚骗了我朋友的钱,现在轮到我了?
她不动声色:“那你有名片么?给我看一眼。”
“哦,好的。”
柳洱顺从地从巨大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抽了张新打印的名片,递给了郁杉。
郁杉一看,名片上赫然写着——「时利医药柳洱副总裁」。
什么!?
柳洱看出郁杉的表情有点怪异,拉她在一旁沙发上坐下。
当郁杉以为他就要解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时,柳洱却来了句:“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可以相信我了吧?”
郁杉简直无语了:“你还什么都没说呢!要我相信什么?”
“哦哦。”柳洱起身,走到落地窗旁站定,双手叉着腰,“如你所见,我已经彻底转型,现在是一家医药公司的副总裁,以后我会正正经经上班的。我现在工资不低,要是我再给你买东西,你能不能就不要再拒绝我了?”
郁杉像看中二少年一样看着他,脑子里想的却和他截然相反——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律师是全宇宙头一个不会信的。
这小子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他也是被杀的那头猪?
她轻咳一声,镇定地问:“柳洱,你是从哪找的这份工作?人家为什么会让你当副总裁?”
柳洱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个……呃……是家人介绍的。我妈有个朋友,认识很多年了,那人要创业,我妈很欣赏他,就叫我好好跟着学学。”
郁杉一琢磨,继续问:“你妈是谁?”
“她……”柳洱犹豫了几秒,“这个嘛……总之她很厉害。”
郁杉心里越来越疑惑。
会不会之前她收到的陌生女人电话,就是柳洱的神秘妈妈打来的?
于是问:“你妈这么厉害,应该知道我们以前在一起过吧?我可能收到过她的电话……”
柳洱很惊讶:“她也给你打电话了?叫你离开我?这次是给多少钱?”
郁杉一愣,才知道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不过在她身上发生的这次,又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她说:“没说给钱,她就是提了我妈……的工作单位,而且那时候我和你都闹掰了,我也懒得多说什么,就这么算了。”
“……这次没给钱啊?”柳洱低头喃喃,又抬头看她,眼神复杂,“原来你没有收钱。那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郁杉心里却不是滋味了。
虽说她也想过有天被有钱人家的富太太甩一张卡到脸上,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可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在看上去很穷且乱花钱的柳洱身上。
若是再仔细一想,为什么其他前女友都是拿钱离开,自己却只用对方拿母亲的工作一威胁,就乖乖主动放弃?
郁杉不爽了,自己就那么好打发么?
还是说……对方很清楚自己是个律师,这五百万可能被视为合同对价,不是赠与,而是离开富太太儿子的报酬。
但合同要是被法院认定为违反公序良俗,自己就得退钱,还可能面临法律追责。
所以这钱,自己一定不会收的。
而富太太在要求她履行合同的过程中,一旦尺度没拿捏好,可能涉及威胁或者恐吓,那就会被自己捏到把柄,反诉她一通,富太太可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双方都有风险,那么索性跳掉这个环节,大家都省钱又省事,简直是完美。
想到这里,郁杉简直更疑惑了。
做事居然这么有手段,柳洱家到底是哪路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