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撞见这样一幅场景。
令他意外的是,一个王爷的女儿,竟然屈尊降贵与婢女和下人坐在同桌用餐。
他环顾四周,发现席间没有更高辈分的长者。
赵飞双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在数十双目光的注视下,王钰狭长的眸子半垂着笑了笑。
“飞双宗姬,您要的菜品都在这里了!账单请结一下,一共是三百五十文。”
随后,他便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向他投来。
“王小郎是不是记错了?我可没有点餐。”
赵飞双把筷子一放,款款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王司域,你是不是故意的?”
王钰俯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嗓音很轻,“飞双宗姬,你不会付不起钱吧?其实没关系,算是用那丝帕抵了吧!”
“你……”赵飞双内心的那丝惊喜,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她指着王钰,转向大家道:“都好好看看他,记住这张脸!
绝对不允许他进门!
他若是硬闯,见一次打一次,都听清了吗?”
婢女和下人们平素里哪里吃得上烤肉。
刚才小厮提进来,他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把肉放在了预热好的瓦片上。
此时肉片正在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听到赵飞双的话,他们一脸为难,谁都不敢搭话。
“好不容易让你们吃个安稳饭,吵什么呢?”
一个身穿祥云锦袍的中年男子站在游廊的尽头,狐疑地望过来。
他看了一眼王钰,转向那个气包子一样的女子,“飞双,飞燕刚被奶娘哄睡,这下又被吵醒了!”
赵飞双可算逮着了机会,“那我去哄!”
男子把她拉回来,皱眉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钰看事情搞得差不多了,恭敬道:“回王爷,是小的忘记飞双宗姬已经付过银两,刚才讨要,让她大动肝火。
刚才误会已经解开,小的就不再次叨扰了!”
这理由无懈可击,赵飞双听着听着,眼睛里就快要喷出火来。
眨眼间,她突然笑靥如花道:“真相就是这样,你们继续吃,我送送他。”
说完,一把抓住王钰的衣袖,就把他往外推。
王钰连告别都来不及,两人已经绕过影壁,来到了府外。
“王司域,你流氓,你无耻,你浑蛋!”
“我说姑娘,我自掏腰包买烤肉给你送到府上,就赚得你说我流氓,我无耻,我浑蛋?”
赵飞双一时语塞,脸上顿时红霞飞起,泫然欲泣。
她转身离去时,一阵寒风穿门而过。
那草青色马面裙的裙摆扫过门槛上的落雪,发梢划出一道弧线,撩动了看客心的涟漪。
王钰微微出神,觉得方才自己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这一次能够进入燕王府,以后就容易得多了。
转身往安远门走去,后脑勺突然一凉,他抬手一抹,抓住了一团雪。
扭头一望,恰见一抹草绿旋身躲进了墙角。
擦过耳际的风里,隐约还能听到某人阴谋得逞的畅快笑声。
王钰响起钱怀义藏身的位置,身姿矫捷地一翻一跃,就躲了进去。
从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燕王府的正门。
赵飞双探头探脑了几次,提着裙摆来到了街上,往王钰离去的方向追了几步。
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失落地愣在原地,呆呆望了许久。
就在王钰快要睡着的时候,燕王府门前突然响起了动静。
满满的三个推车等在门前,一汉子上前敲门。
小厮开门后,他说道:“我们是送菜的,燕王府为新宗姬设宴三日,菜品一趟两趟备不齐,有的叨扰了!”
王钰听得真真切切,但是他却不敢相信。
“燕王府添丁,这是喜事。燕王会利用这个机会大宴群臣,趁机作乱吗?”
靠在冰凉的石壁上,燕王府内和乐的一幕幕在脑海里不断浮现。
难道不是燕王所为?
他心中起了异样,在这一刻,竟然有些希望那一些列案件真跟燕王府没关系。
不过等他再见楚丞舟,脸上仿佛被打了一巴掌。
“司域,燕王府大摆宴席,后天你随我去!”
楚丞舟冷淡地说完,见他无动于衷,长腿一伸,交叠在一起。
支着下巴,阴鸷地望着他,“哼,怕自己露馅?
最高明的追踪不是你在暗他在明,而是你们站在一起,却有相悖的立场!
做不到没关系,皇城司最不缺的就是亲事官。”
一夜之间,王钰对燕王府的态度大有转变。
但是那层早已成型的怀疑却在此时折磨着他。
昨夜守了一整宿,除了送菜的,也没有可疑的,如果自己能够洗脱燕王府的嫌疑……
他脸上善变的表情,没有逃过楚丞舟的眼睛。
“想好了?”楚丞舟手指敲打着桌面,“想好了,就随我去铺子里选几件像样的礼物。”
皇城司今天格外热闹,有的人扬着手中的请柬炫耀。
闵荀看到王钰,声音拔高了几度,“有些人平时神气的很,可怜在这汴梁连个名都不配有吧?”
林青玄恰好跑了进来,看了大家一眼,迅速进了楚丞舟的官廨。
王钰狐疑地跟了过去,却被一门打了回来。
见状,闵荀和他的那些手下笑得前仰后合,“上赶着当狗,也讨不到骨头,还真是可怜。
要不要回来,继续跟着我们六组做察子?”
冷嘲热讽,王钰早已免疫,他靠在墙上,似笑非笑看着他们表演。
他在想,这个闵荀到底是个角色?
说他聪明吧,他还专门给自己拉仇恨。
说他蠢吧,身为世家最不受宠的庶子,他混得风生水起。
难道,在他眼中,庶子比养子高一个等级?
这时,楚丞舟的厉喝打断了他的思绪,“王司域,滚进来!”
刚一进门,林青玄看了一眼王钰,“楚司使,就他?”
王钰莫名其妙,在两人脸上来回探寻,“我,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