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寥寥数语,信息量可不少。
官家任命,说明是有人向赵佶举荐的。
有吏部授命文书,说明已在朝廷落了官档。
这些让王钰更加确信,梁羽生窝在凤翔,一定某人在凤翔一枚深埋的棋子。
自己大刀阔斧的一阵折腾,刚好为他清除了晋升障碍。
“妙啊!实在是妙!梁知府新官上任,不知这第一把火是往哪里烧啊?”
王钰抛开那些虚头巴脑的虚礼,开门见山问道。
梁羽生迟疑了一下,把马缰扔到马倌儿手里,皱眉道:“我说司域老弟啊,咱俩之间何须见外,那火你不帮我烧了吗?
我这鼻孔里灌米汤——够受的了,哪有心思烧火?”
王钰爽朗一笑,也不当即戳破,不管他是皇太子赵桓的人,还是郓王赵楷的人,这凤翔府的热闹,一时半会是消停不了的。
两人说话间,钱怀义已经指挥车队把木桶运进了府衙后堂。
九人依然十分固执,连钱怀义的帮忙也婉拒了。
萧瑶早已不见人影,王钰以为他是回到自己屋里生闷气了。
梁羽生瞧他左顾右盼,便识相道:“王留守与家眷分别太久,是该先回去看看。
等你家事一了,我再为你和兄弟接风洗尘吧。”
话还没说完,他人先转身离去了。
听他话中有话,王钰自然想问个清楚,钱怀义却急匆匆跑了出来。
“大哥,不得了,来了贵客!”
王钰嗤然一笑,“义弟是多没见过世面,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哪路贵客这么眼浅……”
钱怀义巴巴地望着他,一脸为难,支支吾吾道:“哎呀,我说不清楚,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王钰满脸狐疑,从侧门进了府衙,直奔后堂。
还没穿过月门,便听一阵喧闹声传了过来。
一似曾相识的声音道:“我住过了,这房间就是我的。
你是哪里来的野姑娘,这般不知礼数,竟敢闯进我的房间?”
萧瑶也不甘示弱,“你问问上官姐姐,这到底是谁的房间?
你霸占我的房间,不觉得可耻吗?”
上官月似乎在拉架,“两位姑娘,都别吵了,我们三人挤一挤也使得。”
“不要!”
“才不要!”
两人异口同声,谁都不肯让步。
王钰听得倒抽一口冷气,眼皮一阵急跳,这声音难道是……
他下意识摸了摸贴身放着一方血帕,心中暗道,这个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李岩突然走了过来。
他兴冲冲喊道:“司域大哥,我都安排好了。对了,你怎么不进来?”
院中的争吵声戛然而止,王钰翻了翻眼皮,从月门后缓缓走了出来。
一抹清新的绿色顷刻间飘到他身边,遍体幽香的小美人儿抱着他的胳膊,摇来荡去。
娇滴滴道:“司域,那姑娘到底是谁,她竟敢私闯本宗姬的住处!”
萧瑶听了,微微一怔。
随后晃动着身子,手腕一沉,甩动手中的陌刀,挽出几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刀花,下巴一扬,把刀扛在了肩上。
她扛着刀,叉着腰,一步步来到王钰的面前,“司域,这如花似玉的小女子是从哪里来的,抢了我床铺,还跟我叫嚣,真没教养!”
赵飞双嘟着嘴,“你说谁没教养,本宗姬的规矩可是宫里的老嬷嬷教的!”
萧瑶上半身往后一倾,挑眉道:“就你,还宗姬,还宫里规矩,我怎么瞧着你连我和上官姐姐都不如?
莫非,你是冒牌货?”
“司域,你快评评理,分明就是这个粗鄙丫头不讲理!”
赵飞双把头贴在他的胸口,扬起脸期期艾艾道。
萧瑶上前,一把将她扯开,“我跟司域在一起这么多天,清楚得很,他闻不得狐媚女人身上的骚气。”
赵飞双被甩的一个趔趄,上官月上前扶了一把,才将她撑住。
憋着笑意道:“两位姑娘,有话好好说。”
八个小青年站成一排,抱臂围观。
他们像没见过女子吵架一样,脖子伸长,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岩在他背后,手指戳戳他的侧腰,嘻嘻笑道:“司域大哥,这是不是两位嫂子?”
萧瑶把头一甩,抿唇瞪向他,肩上的刀锋流光闪烁,吓得他立刻闭紧了嘴巴。
赵飞双委屈地看着王钰,“司域,我千里迢迢来看你。
一路上风吹日晒雨淋的,没睡过一天好觉,没吃过一顿饱饭。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你却不在。
要不是上官姐姐好心收留我,只怕我现在已经死透了。
我想我爹了,爹……”
她拿出锦帕,捂住小脸,哭的肝肠寸断,依偎在上官月怀里,抽抽噎噎个没完。
萧瑶眨眨眼,把陌刀拿下来,刀尖拄地,不服气地道:“我跟在司域身边,十多个日夜,还不是风餐露宿?
但是我心甘情愿!
你这女娃小娇娇,既然离不开爹爹,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别说的好像我们都欺负你一样。”
王钰叹了一口气,瞪了一眼身边英姿飒爽的女斗士,“瑶儿,少说两句。我把我那间腾出来,你暂且住着。”
他扫了一眼身后,“来人,把这一排官舍中的杂物全都清空,备齐一应用具,供我这些兄弟们住。”
赵飞双抽泣着,偷偷看了一眼王钰,向萧瑶抛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王钰背着双手,向院中走了两步,在上官月的辛苦憋笑中,他无奈道:“飞双宗姬,麻烦你跟我过来一趟。”
赵飞双转嗔为喜,调皮地吐了吐舌,迈着小碎步,乖巧地跟在王钰身后。
望着两人的背影,萧瑶气闷不已。
她提气纵跃,大刀耍的虎虎生风。
辗转腾挪,紧着一个漂亮的旋身,双腿扎马横刺出去,刀尖直指李岩的鼻尖,“小兄弟,要帮忙吗?”
李岩小心翼翼地歪着脖子,抬手把刀身往一旁拨弄。
吃吃道:“瑶儿姐姐,你要是闲来无事,不如教我们哥几个工夫吧。
以后谁欺负了你,我们帮你出头。”
萧瑶扬眉一笑,“真的?刚才那女人你们收拾得了吗?”
李岩咽着口水,嘴角抽动,“这……恐怕不行,没听她说嘛,那是宫里来的。
爷爷时常教我们,宫里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否则,咱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