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去看父亲?”
赵飞双踩着青砖垒成的土炕,踮着脚尖,却怎么着也看不到外面。
这处监舍的内墙不是栏杆,全是青砖墙。
她焦急地走来走去,想喊一嗓子,试了试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错愕的脸,她忽然冷静了下来。
“对,还有他在,皇城司插手,淮王府一定会清白的。”
王钰刚看清赵伦的长相,就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淮王?”他揉着鼻头,纳闷道,“赵飞双真是你的女儿?”
闻言,无精打采的赵伦噌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气势汹汹来到王钰面前,鼻尖就快要戳到他的脸上了。
“你个死小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本来我还想感谢你帮本王解围,如今看来,你小子没安好心!”
抬袖擦掉唾沫星子,王钰凛然道:“淮王爷,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亲眼看到飞双在燕王府自由进出,我以为……”
赵伦愤愤地踢着杂乱的稻草,促狭的监舍内立刻散发出浓郁的霉味。
“小子,不要看到我女儿进出燕王府,就断定我淮王府参与了谋反!
实话告诉你,我都十年未曾踏进燕王府的大门了,与他赵俣无任何瓜葛!
你们尽管去查,能查出来我就服!哼!”
从王钰插手最初的王知县命案起,的确没有发现淮王赵伦参与的蛛丝马迹。
加上对赵飞双别样的情感,他当然信任赵伦。
但如今不是疑罪从无,而是谁主张无罪,谁举证。
赵伦显然不想配合。
王钰有些后悔,如果先去见见赵飞双,说不准容易沟通。
时间紧迫,由不得他挑挑拣拣。
想到这里,他一拳打在墙壁上,严肃道:“淮王,现在不是你置气的时候。
官家需要看到你无罪的证据,你明白吗?
怎么,不明白……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拒不配合,谋反罪名一旦落实,整个淮王府都要给燕王陪葬。
就算不为你自己,难道不为飞双宗姬想?”
人类的悲喜虽不相通,但鸡汤百试百灵。
赵伦虽倔,但不傻。
经王钰这么一点拨,他立刻转过身来,“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构陷本王?”
王钰道:“淮王,你仔细想想,最近两年内,有没有见过胸口有蝴蝶刺青的人?”
蝴蝶刺青,是陆北冥心腹的标记。
他清楚记得,钱怀义身上并没有。
王钰一直认为,那个西夏刺客,不可能这么快出境。
因为此案,并未完结。
燕王兵败后,第一时间心甘情愿地交出谋反名单,这本身就令人怀疑。
现在回头想想,前段时间,自己在燕王府打探消息时,赵飞双也刚好在。
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赵伦一屁股坐在地上,支着脑袋,想了想道:“身上有蝴蝶刺青的人,我没见过,不过蝴蝶标记我好像很熟悉。”
王钰翻了个大白眼,“淮王爷,你认真点好不好?人命关天呐,你府上十几口人命,全被人捏在手上……”
“你等等,说起蝴蝶刺青,我在府中一小厮手臂上见过!”
赵伦皱眉思索,“他刚来府上不久,很是勤快,最喜欢做跑腿的活,家中的米面粮油都是他采买来的。”
“叫什么,人在何处?”王钰急切追问。
“肯定在大理寺啊,被抓时,我府上上下下十三人,全都被带来了!”
赵伦气哼哼道,“叫李三。”
王钰暗暗记下,继续问道:“淮王,你再想想,最近一两年内,尤其是近几个月来,你府上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或者什么人出现?”
赵伦摆弄着皱巴巴的衣角,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有用的。
王钰只好起身告辞。
来到门口,他向狱卒问道:“帮我查查,淮王府的李三关在哪里?”
狱卒翻了几遍,竟然没有找到任何叫“李三”的人。
王钰顿感大事不妙,忙问:“淮王府在押人数是多少?”
“十二啊!”狱卒不解地看着他,嘲讽道,“比起燕王府近百人的规模,淮王府的确寒酸了些,不过……”
王钰无暇打趣,“带我去飞双宗姬的监舍,快!”
赵飞双刚打了个瞌睡,便被开门声吵醒了。
看着惊魂未定的王钰,一丝不安涌上心头,她喃喃道:“你……那个发生何事?”
王钰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在燕王府那些天,有没有看到过或者听到过什么?”
赵飞双被问得一头雾水,她去燕王府纯粹是打着看望飞燕小宗姬的幌子到处闲逛。
“那些天,除了陪伴小飞燕,我偶尔在偏殿小憩片刻。
我也只在那里度过一晚,第二日回家后,便被父亲禁足了!
王司域,你这么紧张,到底怎么了?”
不对!
赵飞双纯粹,燕王未必。
王钰没法解释,只追问道:“飞双,燕王有没有给过你什么,或者问你要过什么……嗯?”
月光吝啬地洒进来一束。
打在王钰墨色的眸子上,他微微扭头,目光中带着探究的意味。
赵飞双抱紧自己,干涩的唇咬着拇指,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记得,燕王叔为飞燕取名那天,说官家曾赐给他和我爹每人一个玉麒麟,他说自己的不小心弄丢了,让我带给他……”
王钰眸色晶亮,“你给他了吗?”
赵飞双摇摇头,一脸惋惜,“我记得父亲给了我,我一向随身携带的,可是我回府后,怎么也没有找到。”
“后来呢?”王钰突然觉得小东西里有大文章。
“后来……”赵飞双剜了王钰一眼,幽幽道,“后来我自告奋勇下厨做菜,还让你带了州桥夜市的烤肉,你忘了?”
当然记得,那天自己还当众羞辱了她一番。
怎么会忘?
“抱歉!”王钰迅速转移话题,“对了,你对府上的李三有印象吗?”
赵飞双诧异看他一眼,手指搅弄着,“你刚才从父亲那边过来,想必也知道了。
李三不过是为他打理粮食生意的活计。
他倒是个勤快人,什么累活粗活,都一个人大包大揽了,省去了再雇人的麻烦。
王司域,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我父亲虽然是淮王,可他早年不知道干了什么糊涂事,被封在了凤翔之地。
我那时候还小,听姐姐说,一家人刚进封地,就待不下去了。
母亲因长途颠簸劳累,回来后身体一直不好,不久便撒手人寰。
姐姐一过及笄便许配了人家,还经常偷着接济我和父亲。
今年父亲听说倒卖粮食稳赚不赔,便私下挂靠在李记,开了个粮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