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为难的是,闵荀和侯蒙的罪要怎么定,才合适。
常景润力保太子赵桓,这是肯定的了。
为了平衡与皇城司的关系,他也会为皇城司的人适当放放水。
但依着王钰,闵荀这号人,还是发配的越远越好。
背叛嘛,要么零次,要么无数次。
见他不语,楚丞舟道:“是在考虑闵荀吧?他好说,先看看闵家的态度吧。
至于侯蒙,能保尽量保下来,用侯蒙换太子,常景润不会多说什么。”
王钰哑然失笑,“用铁砂换大炮,常景润稳赚不赔,他还敢有意见?
就算搭上个闵荀,他也无话可说。”
不经意说出的话,最真。
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闵荀的嚣张跋扈,大部分是从原生家庭带出来的毛病。
能不能炼化再利用,谁都说不好。
他起身道:“我去戒律房看看。”
出门离去后,楚丞舟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死鸭子嘴硬!”
王钰来到戒律房时,闵荀像只鸵鸟,头正缩在裤裆里。
“吆!闵指挥,在这里听响呢?要不,咱一起进去看看?”
闵荀闻言,如见鬼魅,哼了一声便走开了。
房门打开,地上三具尸体映入眼帘。
王钰捂了捂嘴,径直走了进去。
林青玄正在净手,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道:“楚司使醒了吗?我正要向他汇报呢!”
王钰点头,指着地上的三人,道:“全死了?问出些什么?”
林青玄道:“陆北冥的心腹中,有四人是宋人,另有两人是西夏人。
其中一个西夏人死在了会宁殿,正是与你交手的那女子。
还有两人如今在哪里,他们也不知情。
至于陆北冥临时招募的爪牙嘛,那都是拿钱卖命的主儿。
干完活收了钱,便离去。
所以,到底有过多少,陆北冥自己也未必清楚。”
手下的人正忙着往外搬尸体,王钰让出门口,不经意间瞥见一人胸口的刺青。
“等一下!”王钰顺手拿起一把铁骨朵,用尾部挑开他们的衣襟。
“青玄,还有一人,不用找了。那人早就在了开封府。”
林青玄恍然大悟,“这么看来,尉氏县那起命案也是陆北冥下的手?
只剩一个西夏刺客……如今燕王一败,他一定能收到消息。
若是逃回西夏,我们也毫无办法。”
三具尸体被抬了出去,王钰把铁骨朵递给林青玄,皱眉道:“漏网之鱼,总会有的。
听说叛军多数已经投降,拒不投降者仅有一千多人,这倒是出人意料啊!”
两人并肩出了戒律房,“即便是投降,也难以在京师立足了。
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昨夜我带人搜寻城外军营时,有一鳞差说是你的老熟人。”
林青玄左右看了看,谨慎道:“此时我还未汇报,怕连累到你。司域,老实说,你跟叛军应该无瓜葛吧?”
“他可不是叛军,是我们自己人!”
那不就是张庚嘛,王钰急切道,“他人呢?”
林青玄嘴巴大张,“啊!怎么不早说,人已被关入大理寺了。”
燕王谋反案事关重大,牵连面广,赵佶暂时还不知道皇太子赵桓也牵涉其中。
他只是在看到名单上有淮王府时,被震惊的不知所措。
为了避免串供,所有涉案者被分开关押。
燕王作为主谋,被赵佶下令关押到开封府大牢,严加看守。
因他的家眷数量众多,所以暂时被禁足在燕王府,由禁军负责守卫。
被牵扯其中的淮王,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赵佶下令将淮王府上下投入大理寺待审。
投奔燕王的大小官吏,被悉数关入台狱。
而拒不投降的叛军,几乎把整个牢城塞满,等待结案后,等待流放发配。
就在王钰走出皇城司之后不久,在楚丞舟的授意下,林青玄亲自将闵荀及六组的十余人,押入皇城司狱待审。
王钰急匆匆赶到大理寺时,看到一人不满狱吏的粗鲁,正在破口大骂。
从背影看,那人与燕王赵俣有几分相似。
他蓬头垢面,衣着不整,怒气冲冲道:“你们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本王也是你们可以随便拘押的?我要见官家……”
大理寺当然知道他的身份,但涉及谋反案者,到了这个哪里还有什么尊严。
狱吏毫不客气地挥动铁尺,满脸不屑道:“淮王是吗?抓的就是你,你若是拒捕,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出来,伸开双臂护在淮王身前。
她脸上沾满泥污,发髻歪斜,无一饰物,翠绿色的衣裙上沾着泥巴。
面对冷笑的狱吏,她神色清冷,语调悲怆,“这位官爷,就算我们沦为阶下囚,也还是赵氏族人。
再者,我爹没有参与谋反,我们全府上下都没有!
你们真不怕待官家还我们清白后,再治你们的大不敬之罪吗?”
王钰站在狱吏的身后,一脸惊愕地与她四目相对。
赵飞双原本很是坚强,但看到熟悉的脸庞后,突然委屈不已,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溢出。
她无声的哭泣,让王钰一阵心疼。
两人仅隔几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
狱吏听了她的话,也不敢再有过分举动,见她神色有变,便回身望过来。
王钰手举皇城司令牌,厉声道:“在案件明了之前,大理寺就是这样对待嫌疑人的?”
狱吏看清令牌后,面面相觑,“在对待嫌疑人方面,皇城司竟然有脸挑大理寺的毛病?哈哈,简直贻笑大方!”
正愁邪火无处发泄,不待他笑完,王钰一脚抬起,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
“皇城司对待嫌疑人,向来分得清轻重!倒是大理寺的你们,连眼都瞎了不成!”
他这声雷霆震喝,让狱吏瑟缩着不敢近前。
淮王赵伦见到欺侮他的人受到惩罚,大喜过望,“早跟你们说,对本王客气点,你们偏不听,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赵飞双泪光闪烁的眼睛望过来,欲言又止,最后只点了点头,便把身体转了过去。
“还不把人带进去?要让皇城司接管不成?”
在这样的场合知晓她的身份,王钰不可谓不吃惊。
想到之前被赵佶将错就错地算计,他心中窝火。
看到那抹身影走进黑洞洞的长廊,他又对赵佶生出一丝的感激。
若不是这场算计,只怕自己还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