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的追悼会很简单,火化之后入土为安。
盯着那块冰凉的墓碑,以前关于杨荣的记忆纷纷像是碎纸屑一样纷涌而来。
终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尹墨宸虽然站在自己的身后,可夏知恩也已经感受不到了丝毫的温暖。
失去亲人悲伤就像是一个牢笼一样,走出来需要很长的时日,又或许,有些人在这样的一个牢笼里蜷缩久了,反而也就不打算出来了……
尹墨宸最担心的或许就是这一点。
夏知恩已经连续两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她斜倚在角落里,坐在了地板上,手中紧紧的攥着杨荣给自己留下的遗书。
足足三页的遗书,其中两张都是关于曾经的忏悔……
我不要你的忏悔,你不是喜欢赌吗?只要你能回来到我身边,你放开了赌好不好?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像之前一样没日没夜的埋怨你,我现在可以赚钱了,赚很多很多的钱,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想买什么都可以,可你倒是回来啊!
眼泪哭干了,就是心灰意冷的沉默。
仔细回想起来,自己跟杨荣之间好像只有满满的一堆抱怨,母女之间甚至没有多少温情时刻,自从爸爸离开之后,她鲜少喊杨荣妈妈,现在细细数起来,一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句话,她在书上看过成百上千遍,自己甚至还从台词里背过很多很多遍,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这句话有多疼!
“知恩啊,我本来是想着打算事成之后让老王直接把我火化了,随便找个水塘子把骨灰一洒,咱也学学电视剧里的情调。然后再转告你,妈妈旅游去了,不过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旅游去了……”
“可我后来仔细想想,不成!我得跟你见最后一面,从前你小的时候可粘妈妈了,恨不得白天晚上都挂在我的胳膊上,那个时候妈妈还年轻喜欢玩,觉得你这个小祸精耽误我吃喝玩乐,总是喜欢把你甩给保姆。直到后来,你终于不粘我了,妈妈才意识到失去了什么……”
“最后我决定还是让你见我一面,我实在无法想象你像一个找不到妈妈的小孩子一样满世界打听妈妈下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虽然,妈妈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去找我……”
遗书写到这里的时候,其中有两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纸张也有些发皱,看上去像是泡过水一样,这是什么?
这应该是当时妈妈的眼泪吧……
夏知恩将那封书信紧紧的贴到自己心口上,眼泪流干了,最后只剩下了呜咽。
“知恩,你千万不要伤心,你要知道妈妈既不是犯傻也不是自寻短见,这是我的命,我的命来找我了!我既然只能活那么久,为什么不能在这段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呢?我现在啊可以骄傲的告诉你,除了生下你,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还有,千万别责怪你王叔,他为我做了太多太多,迁就我依着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我逼迫的他的,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要他背上这样一个沉重的包袱,我也是心生愧疚。他的恩情,我下辈再报答吧,但是知恩千千万万不不要将这件事情迁怒到这个老好人的身上,知道了吗……”
夏知恩勾了勾唇,从什么时候开始,杨荣女士都学会为他人辩解着想了呢?
为什么这样改变,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
只要这个世界没有出现的行星撞击或者是生化危机,又或是毁天灭地的灾难,日子还是会继续。
相比较于杨荣母亲的去世,外界肆无忌惮的辱没抹杀都变的毫无意义。
现在她依然是拖着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再来一刀又何妨?
任何的伤害也都变得无关痛痒!
“我想知道我妈妈把眼角膜跟肾脏捐给了哪些人,你能帮我查到的对吧?”夏知恩哀哀的盯着尹墨宸。
尹墨宸下意识的滚了滚喉咙,他最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夏知恩会揪杨荣肾脏的去处紧紧不放,而他更怕的是,万一事情落下实锤之后,童溪的身体里的肾脏就是杨荣的!
他该怎么办?
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可以,你等我的消息!”尹墨宸第一次有些不敢直视夏知恩的眼睛。
“要快!”夏知恩目光里多了一些急切:“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妈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痕迹。”
“……”
***
“对不起,夏伯母的事情我一直不知情,我感到很抱歉。”
夏知恩这几天一直没出门,傅泽就直接找上了门。
说实话,夏知恩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傅泽吓了一跳,她长发散乱,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裹在她的消瘦的身躯上,没有了舞台上的风华,整个人的状态像是瑟瑟秋风里一把枯槁。
“你怎么知道的?墨宸告诉你的?”夏知恩疑惑的盯着傅泽,这件事她可没有对外走路风声,是尹墨宸?
显然也不可能,尹墨宸跟傅泽从来都不是什么推心置腹的朋友。
“怎么说呢?说来话长……”傅泽揉了揉眉心,再看夏知恩的时候,连目光都有些闪躲。
“你看看这个!”说着,傅泽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卡,然后退至了夏知恩的面前。
“这是不久之前,一个姓王的老人送到我哪里的,里面有200万。”
“……”
“他说是受了夏伯母的委托,想把这些存放到我这里当买房的基金……当然,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乱的,你听不太懂,简言之夏伯母还是想买这套房子,但是一来我不肯出手,二来她的钱也不够。想把这钱存档到我这里,如果有朝一日我卖房子的话然后就把这些钱给你折算进去……”
傅泽这么一说,夏知恩也就明白了,还是因为龙湖边缘的那套房子。
“刚开始我还觉得夏伯母这个做法太离谱了,你说万一我拿着这钱跑路了呢?如果我撕毁了协议,把这份钱独吞了呢?她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这二百万拱手就送出去了?”
傅泽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从以往几次的攀谈来讲,杨荣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思虑不周全的精明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