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寅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夏知恩只觉得心里一凉，咯噔一声，一颗心猛然往下坠去。
他刚才那个眼神写满了厌弃，可自己好像也没有做过任何叨扰他的事情吧？
被人厌弃，而且还是被自己敬重的人厌弃，这种挫败感无疑是会被放大，包裹。
时间紧迫的关系，开完了剧本会议，当天下午找了当地有名的“大师”主持了开机仪式，一帮主创上过香一切顺利后，第二天就开始投入了紧锣密鼓的拍摄之中。
《镜子里的妈妈》第一场戏份是有丁柏文打头阵，讲的是年轻往事回忆杀。
这酷暑难耐的日子里，为了剧本需要，碾过六旬的丁老师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里三层外三层穿上了戏服，最后又裹上了一件厚厚的军大衣。
这一段戏拍的正巧是隆冬季节，远行归来的丈夫跟妻子小别胜新婚的戏份。
两个人还要围在火炉旁吃火锅！
夏知恩正准备去二号摄影棚跟濮寅玖对戏，悄然路过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心里忍不住就是一颤。
虽然说敬业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但有时候这样的工作环境还真的是能剥人一层皮。
人们看到的演员几乎都是在台上镁光灯下，光鲜亮丽的时刻，根本想像不到这背后遭受过怎样的磨难。
看着丁老师被捆成了一个巨大的笨熊，被人搀扶着入境，夏知恩心里句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动，跟前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身上有太多难能可贵的东西值得自己去学习追随。
“知恩，走了！”秦悠悠手里拿了一个超大号的水杯，里面帮夏知恩泡好了苦瓜片，清热解暑，关键是提神。
“嗯！”夏知恩深吸了口气，提起脚步向二号摄影棚走去。
进棚之后换好了服装，就匆忙来到了片场候场。
吴长东看到夏知恩的时候，眼前瞬间一亮。
之前的定妆照只看过了一部分，而夏知恩在片子里饰演的女主性格百变，造型也是百变，人物性格从刚开始的叛逆到后来的沉稳是一个巨大而漫长的成长过程。
现在看着夏知恩画着烟熏妆，留着杀马特鸡毛造型的长发，一身破洞的朋克派系皮衣牛仔，脚上踩了厚厚的马丁鞋，活脱脱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知恩......”
夏知恩刚才换衣服折腾了一圈，整个人已经汗如雨下，为了不至于脱妆，正手持剧组派发的小风扇对着自己脸颊吹风。
听到吴长东喊自己，夏知恩手持的小风扇微微下移，慌忙起身。
“天热，你坐着就成，我跟你说说拍摄状况......”
不等夏知恩站直身子，吴长东手拿剧本径直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夏知恩下意识的张望了四周一眼，不少工作人员正追随着吴长东的身影把目光投掷过来，虽然只是看了一眼就纷纷别过目光，但是这也让夏知恩觉得有些不自在。
毕竟自己是一个新人，而且跟吴长东并不熟络，他身为一个剧组的导演能主动上前给自己讲戏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再者说了，这个导演跟女演员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紧张什么?”吴长东顺着夏知恩目光看了回去，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满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这样的眼神，我可发怵，搞的就跟你要潜规则我一样......”
纳尼？
我要潜规则你?
夏知恩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目光一收就盯在了吴长东的身上。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仅仅是他的一句玩笑话，此时此刻他看着她的时候眼角眉梢还都是戏谑的笑意。
“您真会开玩笑！”
“活跃气氛嘛，这本身就是一部压抑的片子，如果一直这么压抑下去的话，我还真怕你们吃不消。”
吴长东耸肩：“对了，一会儿你跟濮寅玖的第一场戏是吻戏！”
说完，吴长东还不忘抬头多看了夏知恩一眼，大约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
其实，夏知恩很清楚这算是剧组的套路，圈子里很多未曾谋面的艺人初次见面合作的时候，导演通常会从剧本里挑出剧情冲突感强或者是非常亲密的戏份作为首场，一来是看两个人的气场谁更胜一筹好做接下来的戏份指导；二来就是能够第一时间加快演员的磨合。
吻戏都过了，那等于铲除了未来拍摄道路上的一些障碍。
不过，这可是跟濮寅玖的“吻戏”，夏知恩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宛如置身梦境，满满的都是不真实。
“不要有压力，进了这个片场，大家都是一样的演员！”吴长东看出了夏知恩脸上的异样，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光环这种东西是最华而不实的，而且一晃五年的过去了，圈子里最留不住的就是光环！你想想，你是女一，他可是男二，对不对？”
夏知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虽然吴长东是在安慰自己不假，不过对于刚才他这套说辞，夏知恩很不喜欢。
怎么说，总觉得带有一种人走茶凉，情寡意薄的意味。
而且听上去，吴长东似乎不怎么喜欢濮寅玖。
“吴导......”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灯光师就冲着吴长东招了招手，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你先准备一下，我过去看看！”
“好的，您忙！”夏知恩客气的点头，冲着吴长东欠了欠身子。
望着吴长东离开，夏知恩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剧本，咬了咬下唇暗自给自己打气，对手戏而已，一定要冷静，不能让玖哥看了笑话。
“知恩......”
她正出神的时候，身后的秦悠悠抬手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袖扣，低低的喊了自己一声，听语气像是在提醒。
夏知恩转身之际迎面就撞上了踱步前来的濮寅玖。
濮寅玖也已经换好了戏服，整个人一丝不苟的，干净到有些不像话。
偌大的片场，濮寅玖单手插兜，低垂着脑袋手里紧紧攥着手机，目光也一直盯在屏幕上，仿佛方块大小的屏幕就是他的全部的世界。
可就算是这样，他一到场，所有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投掷到了他的身上，就好像他整个人都是被熠熠生辉的钻石镶嵌着的，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剧中，夏知恩饰演的女主孔玥是一个正直青春期的少女，家庭变故让她的叛逆的性格变本加厉，学业荒废，误惹渣男从而未婚生子。
而濮寅玖饰演的“顾宁”则是一个实打实的温柔腹黑渣，虽然衣冠楚楚，整天收拾的纤尘不染，实则是一个背着妻子经常窥觊学校女生的教务处老师，渣男。
夏知恩敢肯定，这绝对是史上最让人无法讨厌的渣男。
可她错了，马上她才真真正正的从濮寅玖身上体味到了那句一直以来被好多好多演员挂在嘴边并津津乐道的话：好的演员，并不是像什么演什么，而是演什么就像什么。
***
“第五十四场，第十三镜，action！”随着吴长东一声打板之后，整个摄影棚瞬间安静。
濮寅玖斜倚在教室的课桌旁，眼也不眨的看着跟自己只有咫尺的夏知恩。
夏知恩欺身而上抬手揪住了他胸前的白色衬衫，另一纤纤玉手则抬了起来，缓缓的把刁在唇边的棒棒糖取了出来。
“顾老师，你别喊我爸！”夏知恩已经完全入戏，孔玥的灵魂已经附体。
她慢条斯理的盯着眼前的濮寅玖，画着烟熏妆的眉目流转了一圈：“只要你别喊他，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濮寅玖的目光缓缓移动，从孔玥纹满了各式花样手臂到她手中的那只棒棒糖上，她不得不承认夏知恩身上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蛊惑。
而且她演起二八年纪的少女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反而把孔玥身上的那种叛逆跟生涩魅惑诠释到了极致。
最好的表演就是演员平平淡淡，观众早已入心，夏知恩就有这个潜力。
“孔玥同学，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濮寅玖微微抬了抬眼睛，盯着夏知恩的时候，眼眸里似乎蕴藏着一汪深越千丈的湖水：“你在校园里公开向同学兜售避孕产品，行径恶劣，必须让你家长亲自到场！”
“怎么了？我这是保护他们！我们是中专，马上就步入成年了......”说着，夏知恩弯腰，整个人贴到了濮寅玖的脸颊上：“还是说，顾老师，我没有第一时间给您送上，您不高兴了呢?”
“孔玥，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你再不思悔改，你将会直接被校方开除！”
“开除？”夏知恩微笑：“你应该舍不得吧？你难道都没听学校那帮男生说嘛？你对我有意思，每一次见面都偷偷的盯着我的腿......”
说着，夏知恩伸手就扣住了濮寅玖的手臂，将他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身上，腰肢一扭整个人贴了上去。
“谁告诉你的？说！！！”
濮寅玖的脸上很平静，甚至连那句台词都说的云淡风起，只是，这句话是从他的齿缝中推挤出来了，配上他那样张力摄人心魄的眼神，有那么一秒钟，夏知恩心脏似乎受到的重重的一撞，仿佛下一秒，眼前这个男人就回将自己撕碎，撞穿。
“我......我......”
不知道是怎么了，夏知恩扣着濮寅玖手腕的手掌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刚才积攒的起来的气场瞬间被濮寅玖的那个眼神给击碎。
“cut！cut！夏知恩，怎么回事？你这个反应不对你知道吗？”吴长东从显示屏后面站了起来，工作状态中的他也是精益求精，脸色明显写了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导演，对不起玖哥......刚才我紧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夏知恩听到导演喊咔，慌忙转过身冲着工作人员跟濮寅玖道歉。
“跟妆人员，上去帮玖哥整理一下衣服跟头发，再一次！第五十四场，第十三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