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是去往将军府里面捞家底儿的。”夏卿鹿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我母亲留给了我许多店铺,只可惜这么多年名声都快被人糟蹋没了,这马上就要出嫁了,店铺也是嫁妆的一部分,我总不能够带些枯枝烂叶去吧,怎么样,大将军,你现在还要和我一起去吗?这可是大年关的找人晦气的活儿。”
靳郁然想到了之前调查出来的事情,眼睛里面闪过一缕意味不明的光。
当初谢家嫁女,那一场盛世红妆到现在都会有人拿出来摆谈,其中那些陪嫁,整整都有一百二十台,每一台都压弯了喜杠。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谢家的嫁妆应当不止是明面上的这一些,否则的话,当初已经式微的国公府,不可能在短短的七八年内又重新崛起。
只是那些事情早就已经年代久远,现在就算是想要查也查不出什么,自己从前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去查另外一个人的嫁妆。
如今这些商铺,不就是最好的切入口吗?
“咱们虽然是去找旁人的晦气,可是最后找完了,那些财产不都是咱们将军府的吗?”靳郁然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她, 脸上出现了跃跃欲试的神情,“你要先去哪一家店铺?我陪着你,你一个大小姐要是被他们给欺负了可怎么办?”
夏卿鹿恍然之间觉得,这个人大约是在京城里面呆的太久,骨头都已经生锈了——否则的话,他们明明是去收店铺,怎么到他脸上就一脸我们去打架的表情呢。
这一日的永和店铺迎来了一个娇小姐,手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衣着打扮也是寻常,然而通生的气度却让人觉得此人不可招惹。
“不知道这位客官,但我们这里是想要当东西呢,还是要买东西,或者是要赎东西?”小二一脸讨巧的笑容,看起来特别惹人爱,“不管您是要干什么,咱们这里的价钱可是满京城最公正的,否则咱也不有可能有这么大个店子呀!”
那女孩子扭扭捏捏的看了看屋里面的陈设,好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簪子,“你看看这个值多少钱?”
那小二,偏着脑袋看了看这位姑娘,又看了看他手上拿着的水头莹润的玉簪子,语气忽然之间就警惕起来。
“这位姑娘,”小二一脸拿住了别人把柄的得瑟的笑容,“你怕不是大户人家的婢女,来了主人家的东西出来换钱吧?要是这样的话,你这东西我们店子里面可不敢收。”
那个小二实际上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只是看着夏卿鹿虽然看起来气度不凡,然而穿着打扮实数平常。
而拿出来的簪子,却又珍贵得很,水头这样莹润的玉簪子,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原本以为自己这样疾言厉色一个小姑娘会有所忌惮,却只见她清清淡淡的一抬眼。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巡捕衙门来到当铺里头来了。”夏卿鹿曲指扣了扣桌子,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个簪子值多少钱,给个痛快话。”
小二伸手想要接过这么一个水头极好的簪子,却一下子被打疼了手,“就这样看。”
怎么会有如此跋扈之人!
小二有些生气,开价的时候也不客气了,“这簪子,只能够给你三十两,不能再多了。”
夏卿鹿对着当铺小二的无耻有了新的认知,“你这……价码可不是公道价,我这玉簪子可不是拼接的,而是一整块玉雕刻出来的,就请人都不止三十两银子,你们这心也太黑了。”
小二心中嗤笑,来当铺的,哪一个不是遇到了急事儿难事儿,缺银子都缺到当东西了,自然要可劲儿压价了。
“您拿来当铺的东西自然是您说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小二笑的油盐不进,“只是咱们这当铺的钱也不是好赚的,这玉簪子平平无奇又来路不明,这三十两银子都已经是看在你是一个小姑娘的分上,姑娘你要是想要狮子大开口,那就慢走不送,只是恕我直言,您要是出了这个大门口,京城别家的当铺,到底还会要不要姑娘,您的货就是二说了。”
夏卿鹿来之前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却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的硬气。
这时候外头走进来一个黑衣男子,袍子上头没有多少纹饰,然而却只觉得贵气非凡。
“哟,夏小姐,”靳郁然一脸戏谑哦笑,“刚刚你走得急,我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故意避开我呢,想不到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啊。”
夏卿鹿被他笑得有些恼了,先前她觉得这个秉性不良,又喜欢逗弄人,使了个简单的法子给骗过去了。
却又想不到,这个人竟然就这么找了过来,还一脸的赖皮相。
夏小姐?小二心里有一根弦被微微触动了,好像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然而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晃而过罢了,仿如风过了无痕,没有让小二的决心有半分的动摇。
“我也想不到竟然可以在这里碰到公子,”夏卿鹿冷淡得很,“不知道公子到这里有什么事儿?”
靳郁然看她一脸生疏冷淡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就有一些气闷,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小二,勾唇一笑。
“怎么还叫得这样生疏?”靳郁然宠溺的仿佛看着耍脾气的小女孩儿一般的眼神,让夏卿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之前不是说,你要去往夫家捞银子吗?现在却又叫得这样陌生,你应该叫相公才对。”
“……”夏卿鹿从来就没有想过,一朝大将军竟然如此无脸无皮,“公子多虑了,我们如今也只是有婚约在身而已,公子还是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小二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唇枪舌剑,心道,原来是一对儿欢喜冤家野鸳鸯,借着自己这个地儿谈情说爱呢。
他撇了撇嘴,心里有一股子不忿,于是面子上的态度越发不好了,只见他不耐烦地叩了叩桌子,“唉,我说这位小姐,你可不要光顾着说话玩儿,您这玉簪子到底是当还是不当啊。”
靳郁然揶揄的看了夏卿鹿一眼,在他的记忆里,这位可是从来就没有吃过亏。
可是这一次她竟然没有过多的反驳。
“你怎么可以这样跟你主子说话?”靳郁然特别的假惺惺,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就不怕他不高兴,直接就让你去城隍庙?”
城隍庙从前是个香火旺盛的,只是后来人们觉得远了些,里头的僧人又是慈悲心肠,所以如今现在哪里就只有乞丐最多了。
小二顿了顿,毕竟他的妻子才刚刚生下孩子,自己有一家人需要养,关乎生计的事情,已然要谨慎些。
“我们的主子确实是国公府夏家,”小二倒是没有隐瞒这个,“只是既然小姐是夏家女儿,又怎么会落魄到来典当簪子呢?您这话……”
小二其实没有发现,自己话语里已经柔和了许多,他开始忌讳了。
夏卿鹿似笑非笑的看了小二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我只是让你看看我这个玩意值多少钱,何时要来当了,这是一位小姑娘送的,知道了价格,以后还礼知道规格,总不会让人多想。”
小二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想动弹也不想相信的模样。
“你这样子就是个呆头鹅。”
靳郁然往椅背上一靠,看起来就是一个偏偏少年郎,可见有一张具有欺骗性的脸,有多么重要。
他挥了挥手,让小二去叫他们掌柜的,“叫你们掌柜的来掌掌眼,也好让你们认认主子,省得再发生今儿这样的事儿。”
其实掌柜的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想不到忽然之间就开始题名道姓了,就算是想要再躲也没有法子了。
掌柜的从后头出来,脑门儿上出了不少的汗,看上去整个人越发的富态了。
“不知二位到底所来何事?”掌柜的穿着一身褐色衣裳,上头洒着细碎的金光,“这位姑娘口口声声说,是夏家的小姐,我们的主子,却不知是夏家的那位姑娘?咋们这店铺,一向是放在贵府胡姨娘手里头的,所以……”
一想到富态的掌柜的膘肥体壮都是克扣自己财产换来的,她就觉得心口疼。
“怪不得是胡姨娘一手选上来的人物,”夏卿鹿一点儿也不客气,“她之前犯了错误,只有我出来打理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新主家,明白了吗?掌柜的?”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在掌柜的听来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前几日方才传信过来,让自己一如往常不必担心,怎么今日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了一个煞星?
“姑娘您这话说的当真是轻巧,”掌柜的做出了一副死皮赖脸不承认的模样,“只可惜我们这些虽然是商铺,却也是挂在大户人家名下的,断然不是你空口白牙说几个字就能够拿过去的,若是您说从此以后要接手这个商铺了,那总得拿出些信物让人承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