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诧异地顿住了准备离开的脚步。
而一旁的江果早已面若黑炭，伸手抓住了许谨言的袖子。
“许谨言，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谨言看着她抓着自己衣服手，皱了皱眉。
“江果，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
“父母的意愿不代表我的意愿，我并不觉得许家需要跟江家联姻。”
江果咬咬牙：“你以为我有多想跟你在一起吗？”
许谨言凉凉地看着她。
“那你最好找人把表白墙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删干净。”
“我不想造成误会。”
江果与许谨言这一对在学校本来就闹得沸沸扬扬。
大学生都十分爱吃瓜，看到八卦的主人公离自己这么近，都偷偷注意着两人的动静。
许谨言的话一说，议论声已经压制不住了。
“不是吧，原来是江果硬贴上去的啊。”
“本来也没觉得她是个好人，她不是当了班长吗？上次跟团支书闹矛盾，在导员面前哭诉的样子，啧啧啧，一杯好茶。”
“笑死了，你们看到许谨言的表情了没，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江果受不了一堆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扭头狠狠瞪了我一眼，跑了。
我心下好笑，这下江果以后对着我，怕是再也装不出那副伪善的模样了。
原本打算趁人多悄悄溜走，谁知许谨言却扯着我的手腕，到了个没人的地方。
“陆宇哲是不是来找过你？”
他语气冷硬。
面对这个传说中的学长，即使暑假给许薇薇补课时，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我还是有些发憷。
“对，对啊，怎么了？”
谁知，下一瞬，他抿起了唇。
“我喜欢你。”
“他只是给我送东西，你有什么事……啊？”
刚刚还满脸疑惑的我直接懵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许谨言说他喜欢我？怎么可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差点没被他吓死。
他坐在沙发上，神情淡漠地望着我。
跟他父母说：“我认为有我在，你们没有给许薇薇请家教的必要。”
后来还是许薇薇哭着喊着，她就是上吊，也不要亲哥给自己补课。
我才留了下来。
开始，他还在旁边听了几次我讲题的思路，后来似乎还算满意，没有再说什么。
但我现在看到许谨言，还是不自觉有几分紧张。
许谨言见我一头冷汗的模样，神情有了几分疑惑。
“我这样说，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
我摸了摸头顶的汗，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学长你…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许谨言闻言，一向疏离淡漠的脸上竟然浮现了几分笑意。
“那就好，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会追你。”
7.
许谨言离开好一会，我还在原地懵着。
他说他要追我？
今天恰好是周末，我摸出手机，给许薇薇打去电话、
“薇薇。”
“你哥疯了。”
刚听到我的话，许薇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在我给她解释了来龙去脉后，许薇薇一阵拍腿狂笑。
“我哥，哈哈哈，我哥也太蠢了吧！”
“我跟他说，陆宇鸣他哥跑到江市跟你表白去了，你俩怕是很快就要在一起。”
“他居然相信了，还直接去找你表白哈哈哈。”
我听着许薇薇喘不过气的笑声，又无语又好笑。
许薇薇一会儿又解释。
“江果那个人你别太介意，只是小时候她父母带着她来我家，开玩笑订了娃娃亲。”
“最近几年来，江家做生意手段不太干净，我爸妈说他家人做事太绝，迟早要出事，早就跟他们家断了来往。”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找我哥，她明明喜欢的是陆宇哲，但是宇哲哥可讨厌她了。”
听了许薇薇的话，我才明白，为什么之前江果会明里暗里打听我跟陆宇哲的关系。
现在陆宇哲对她爱答不理，许谨言还当众因为我下了她的面子。
江果怕是要更恨我了。
初中毕业后，我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江果曾经欺负我的经历。
一次次用不好的回忆，强迫自己坚强。
再次跟江果相遇，我发现我不再怕她了。
我发现这个记忆中恐怖的影子，不过也只是个撒谎成精，还被家里惯坏了的小人罢了。
晚上，我下了自习回到宿舍。
宿舍只有江果一个人。
她似乎刚刚哭过，脸上带着的妆都有些花了。
见我回来，她抬眼冷冷地看向我，眼中满是怨毒。
曾经，我在这双眼睛中，看到的多是傲慢自大，与肆意欺辱别人的快感。
她站起来，走到我身边。
“楚暖暖，是不是因为我曾经欺负过你，你故意来报复我。”
“抢走我最爱的男人还不够，连对我家至关重要的未婚夫也要抢走。”
我放下包，看着她觉得十分有意思。
江果认为，是我在故意报复她吗？
如果我回答是的话，她脸上会不会出现害怕的表情。
不过最终，我只是淡淡一笑。
“你想多了，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又怎么能被人抢？”
江果的眼神像淬了毒。
“楚暖暖，你别忘了以前你有多下贱。”
“等他们玩腻了，我对付你，就像捏死一只蚊子。”
我抬眼望去：“是吗？那我真是拭目以待。”
8.
在宿舍其他两人回来后，江果便扑在床上哭个不停。
不管二人怎么安慰，她也哽咽着不说话。
“果果，到底怎么了呀？”
“我看网上有人说，你跟许神分手了？”
江果抹着泪，泪眼婆娑看了我一眼。
“没有，原来一切只是我误会了。”
“暖暖，你既然喜欢许谨言，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我跟许谨言也只是家族联姻，但如果他有了别的喜欢的人，我也不会恶意拆散你们的。”
听了她的话，李璐二人都十分诧异。
江果三言两句，就成了那个被抢走未婚夫的人。
而表白墙上，也渐渐出现了力挺江果的话。
“江果我说是我们学校的校花都可以了吧，旁边那个女生完全没听说过啊。”
“听说江果是迫于家里的联姻，才对许谨言热脸贴冷屁股的，许谨言不喜欢人家也不用这么当众羞辱别人吧。”
“什么豪门狗血小说剧情，我们江大小姐独美。”
论坛八卦评论区被这样的言论独占，一时还因为事件太狗血，成了全城高校热帖。
我也受到了一些明里暗里的针对。
但我这次，可不打算再忍气吞声。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我还没做什么，有人就先率先引爆了评论区。
“我去，江果，这不是老同学吗？”
“她初中的时候可厉害了，把同学堵在厕所打，纯纯一个小太妹啊。”
“但是因为家里跟校长有关系，几次消息都被压下去了。”
一时间，这个人的评论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果长了张那么清纯无辜的脸，却没想到做过这种事。
也有人说，这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还是相信江果。
我见时机成熟了，把早已编辑好的长文发了出去。
“大家好，我是楚暖暖。”
“这几天，因为隔壁学校一个学长，我与室友江果成为了大家讨论的中心，但是我一直未露面发言。”
“我今天这篇帖子，不是关于无厘头绯闻，而是关于五年前，一个初中小女孩的故事。”
我将曾经的经历如实写了上去，附带了我初中拍下的受伤照片，以及江果对我发的辱骂信息。
江果初中时很嚣张，给我发信息直接用大号。
虽然她不知是不是处于心虚，现在已经换了号。
但证实那个账号主人的归属并不难，毕竟我初中的同学也不全是坏人。
至少，已经有人出现在评论区指控江果了，不是吗？
在文章最后，我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这个小女孩，就是我。”
“没想到命运这么狗血，让我在五年后，又与曾经欺负过我的人在大学重逢。”
“原本已经准备告别过去，不再计较，却没想到，江果依旧是过去那个样子，依旧用着那样拙劣又可笑的套路，试图陷害我，将我置于不义之地。”
“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像过去一样隐忍。”
9.
我的文章被多个表白墙转载，论坛上，也多了许多声讨江果的帖子。
也正如我所料，江果不会只欺负过我一个。
只是因为江果平日的伪装，以及家里的庇护，有苦无处说。
这一次，他们都站了出来。
一时间，网络上针对江果的骂声越来越大。
江果晚上没回宿舍。
李璐与另一个室友赵思思讷讷走到我面前。
“暖暖，对不起。”
“我们没想到江果会是那样的人。”
我淡淡接受了她们的道歉，毕竟江果一向善于伪装。
但我却没办法原谅她们。
因为许多时候，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助纣为虐，才让受害者的处境更加艰难。
第二天，我搬出了宿舍。
之前攒的钱，足够我在外面租房。
只是，准备搬行李时，宿舍门前却挤来两个人。
陆宇哲笑着跟我打了个招呼，旁边是冷着脸的许谨言。
我看到许谨言瞬间，脸上一红，还带了几分不自在。
那天许谨言表白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我看到他就想起那天的场景。
“小暖，我听宇鸣那臭小子说你要搬到外面租房住，来给你帮忙。”
陆宇哲说着，就热心朝我伸出手：“行李箱给我就好。”
他正要上前一步，旁边的许谨言就率先抢过了我手里的行李箱。
两人对上视线，一时间犹如电光石火。
陆宇哲笑着咬牙：“谨言，看你身娇体弱的，就不麻烦你了。”
许谨言也不落下风：“你才是，打篮球摔骨折没多久吧，能提得动箱子吗？”
我在二人毫不掩饰的火药味中，有些许的尴尬。
关键此时，我手机还响个不停。
拿出手机一看，许薇薇跟陆宇鸣在手机里吵起来了。
“暖暖姐跟我哥最配，我哥已经跟他表白了！”
许薇薇语气激动。
陆宇鸣着急道：“什么？”
“许薇薇！你们姓许的一家都卑鄙！”
“我已经让我哥去帮暖暖姐搬东西了，暖暖肯定会喜欢上我哥的，你就别想了。”
许薇薇呛声道：“我哥也去了，你才是别痴心妄想。”
最终陆宇哲跟许谨言停止了吵架，因为我有两个箱子。
他俩一人提一个。
陆宇哲挠挠头，对我说：“暖暖，没想到江果以前欺负过你。”
“你放心，我已经跟爸妈说了，以后陆家不会跟江家再有合作。”
许谨言闻言，淡淡嗤笑一声。
“江家偷税漏税，违法经营的证据，我已经递交审核了。”
他偏头看向我，目光认真：“她会付出代价的。”
陆宇哲怒言：“可恶，我也打算做这么做的，你居然抢先我一步。”
看着陆宇哲与许谨言两人拌着嘴，我心下一阵暖。
“谢谢许学长，也谢谢陆学长。”
我知道，他们想安慰我，却又不知说什么。
他们表达关心的方式，便是让江果与江家都自食恶果。
10.
搬出宿舍住后，我整个人的生活都回到了从前。
学习，食堂，出租屋，三点一线。
有一点不同的，就是陆宇哲跟许谨言。
他俩一会送我束花，一会又要请我去看电影，让我颇感头痛。
几次下来，我干脆明确告诉两个人。
我现在没心思谈恋爱，只想好好学习。
陆宇哲老实了不少，乖乖走了。
但许谨言还是很固执，总是早上给我送一杯咖啡。
或者偶尔给我送一束花。
但他常常送完就走，我也不能说他什么。
他性子一向冷，曾经我还跟许薇薇感慨，想象不到你哥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现在，我见到了他喜欢人的模样。
跟他这个人一样，固执，却又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不久，江大跟隔壁学校联合举行了一场游泳比赛。
许谨言也报名参加了。
他给我送来比赛门票，邀请我去看他比赛。
我犹豫一阵，还是去了。
他为我做那么多，他比赛我连去都不去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
坐在观众席上，朋友唐晓看着我打趣。
“你是给我们学校的同学加油，还是给你们家许谨言加油？”
我面上一红，嘴上却道：“什么我家。”
唐晓“啧啧”两声：“呦呦呦，谁还不知道许谨言喜欢你，在教室外面等你要等成望妻石了。”
“那次只是恰好约好有事，结果老师临时拖堂了。”我解释着，但发现唐晓眼神完全不信。
忽然，场上传来一阵尖叫声。
唐晓激动地拽着我的袖子。
“快看！暖暖，你家许谨言好帅！”
我顺着唐晓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排身着泳衣的选手并排而出。
许谨言白得耀眼，身材更是其中一等一的好。
即使在一群训练有素的体育生中，也毫不逊色。
我低头摸了摸鼻子，生怕看见自己的鼻血。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许谨言似乎找到了我的位置，冲这边望了一眼。
惹得观众席上又是一阵尖叫。
裁判号声一响，选手宛若游鱼般窜出。
许谨言全程领先，毫不费力地摘下了冠军。
全场人都在为之欢呼。
结束比赛后，我去后台找许谨言。
却看到一群人围在他身边。
“许哥，你没事吧。”
“受伤还拿下了第一，许哥是真的牛！”
许谨言，受伤？我心下一紧。
挤进人群中，果然，许谨言腿上绑着绷带，已经渗出了血。
11.
旁边一个娃娃脸男生看着几乎要跪地求饶。
“许哥，不，爸爸，都怪我踢球的时候没轻没重的，连累了您老人家。”
接着，我听到了许谨言一向冰冷的声音。
“没事。”
“许谨言。”我再也忍不下去，挤到了最前面：“我带你去我们学校医务室。”
“唉，同学，你是谁啊？”许谨言周围的同学看着突然冒出的我，纷纷好奇探头。
许谨言抬起眼一笑，摸了摸我的头。
“未来女朋友。”
旁边的男生们纷纷故意夸张大叫，最终，我在一声声“嫂子”中，把许谨言带走了。
到了医务室，我接来碘伏与绷带。
看着许谨言腿上的伤，我忍不住责怪。
“伤口都渗血了，还要来比赛。”
许谨言叹了口气：“没办法，不想在追的人面前丢人。”
闻言，我想起他刚刚在众人面前的话，心底胀鼓鼓的。
“都受伤了，还在这儿胡说八道。”
许谨言笑道：“那你刚才怎么没否认。”
我闻言，拿着碘伏的手顿了顿。
“就当时给你获得冠军的奖励吧。”
许谨言沉默一瞬。
紧接着道：“什么奖励？”
“准他们称呼你嫂子，还是同意当我女朋友？”
我把蘸了药的棉签摁在他伤口上，惹得许谨言“嘶”了一声。
“看你养伤的表现喽。”
12.
那日过后，我十分清楚。
我也喜欢上了许谨言。
当时看到他受伤，心底的担心与紧张不是假的。
那日过后，许谨言每日坚持给我拍一张腿的照片，时不时还夹带点私货。
配上一句：“今天有好好养伤。”
“距离某人兑现承诺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我则在微笑后，回复一句。
“不错，但是有待继续观察。”
这天，我回宿舍办理最后的离寝手续。
顺便回宿舍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遗漏。
没想到这一来，居然碰上了江果。
她眼睛肿得像是核桃，脸上的妆容也不再精致。
旁边都是打包好的行李。
见到我，她眼神充满怨恨。
“楚暖暖，我被退学了，你满意了吧。”
我有些意外，毕竟江果在江大脸面尽失，但也不至于因此放弃学历吧。
“是你举报的我高考作弊吧。”她冷笑一声：“没错，初中你作弊是我冤枉的，但你没必要这样报复我啊。”
“我不过让你挨了老师几句骂，你却要毁我一辈子，可笑许谨言跟陆宇哲还被你表面无辜的样子哄得团团转。”
宿舍其他两人看不下去了。
“江果，你别太过分了。”
“就是，你所作所为还有什么好洗白的，高考作弊犯法，谁让你确实干了这件事呢？”
江果尖叫一声：“闭嘴，我的事是你们这种人能评价的？”
“现在楚暖暖敢举报我，你们最好祈祷，有一天别落下什么把柄在她手里，也被她告发。”
李璐两人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纷纷沉默，不再跟她争辩。
我走到江果面前，缓缓道：“江果，你高考作弊这事我确实不知道。”
“你来怪我，不如好好想想你高中得罪了什么人吧。”
听了我的话，江果面色一阵青白。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与其担心你的学历没了，不如去问问你父母，最近你们家公司有什么事？”
我附在她耳边，轻轻道：“毕竟，没了你父母为虎作伥，以后你再像初中那样为非作歹，可是没人能保住你了。”
江果瞪大眼看向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说这话……”
我笑了：“对，就是我们这些被你欺负，你最看不起的人，让你罪有应得，自食恶果。”
江果身体一阵瘫软，连行李都不要了，慌慌张张拿着手机冲出去给父母打电话。
大概十几分钟后，楼道传来她的崩溃大哭声。
我拿着遗漏的东西离开，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也许江果有那么一瞬间，也尝到了我当年的痛苦与绝望呢？
走到楼下，我看到站在阳光里的许谨言。
他接过我手里的书包。
我抬起头，看着他：“怎么来找我了？”
许谨言轻轻一笑：“我的伤好了。”
“来找你兑现承诺，女朋友。”
落叶下，我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