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裕和皱眉,又缓缓抬眸看向她,她表情坚决,看样子不说是不行了。
一番犹豫过后,他眉头渐渐松开,冷静的看着她:“你确定你要知道?”
“是。”
严裕和叹了下,“好,那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韩晓晓屏息看着他。
严裕和又微垂下眸,陷入回忆中。
片刻,他带着几许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先生,他不是有意的。”
只这一句,韩晓晓的心便直直往下沉,这就是说,墨展父母的死确实是秦耀武造成的。
其实,这时候严管家再说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光这一条,墨老爷子就有足够的理由阻止她跟墨展在一起。
“当年,先生和墨家少爷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秦家和墨家的事业也如日中天。
“自然,在商场上会经常碰到,同时竞争一个案子的事情常有发生。
“碰到的日子多了,竞争的次数频繁了,这矛盾也越积越深。”
严裕和顿了顿,又叹了声,韩晓晓紧盯着他,心也随着他的叹气声起起伏伏。
严裕和安静了片刻,脸色也越来越凝重,“先生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倔劲泛上来,不依不饶。就是他这脾气,最终让他尝到了苦果,追悔莫及。”
他说到这,韩晓晓的心也沉到谷底,只面无表情的静等着他把当年的那个故事讲完。
“那件事本不该发生的,就为了一个案子,结果闹出两条人命。都怪我,都怪我当时没能好好劝先生。”严裕和语中有深深的自责。
“当时,先生和墨家的大少爷,也就是墨展的父亲,同时在竞争一个案子。
“那个案子很大,对先生来说至关重要,他准备了很久,也很有信心,觉得必定能拿下。”
严裕和顿了下,一叹:“结果,案子被墨家拿走了,对先生打击很大,这也终于触发了先生的极端情绪。
“那段时间,他经常喝酒,常说,为什么他就不如墨家大少爷,他明明就很努力。我们都劝过他,可就是入不了他的心。
“直到有一天,他跟客户吃完饭从餐厅出来,正好碰见了墨展的父母也刚好从那家餐厅出来,而且跟他们一起的,是先生前几天刚见过的客户,这成了先生愤怒的导火索。
“客户走后,他借着酒劲上去跟墨家少爷理论,墨家少爷很不屑,拉着夫人就上车走了。
“先生非常生气,因为喝了酒,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就开车去追。”
说到这,严裕和神情中透出了落寞,他痛苦的闭上眼,声音颤抖:“我当时拼了命也该阻止他的……”
韩晓晓的心像是被一块大石,“咚”的一下砸碎,心口闷疼闷疼。
就算严裕和不再说下去,她也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目光涣散的盯着眼前的严裕和,像是看着一个遥远的影像,那么不真实。
严裕和缓了一阵后,缓缓睁开眼,目光中的沧桑,让他看起来瞬间老了十几岁。
他语中沉痛:“我当时就在先生的车上,可我没能阻止他。眼看着他疯狂的踩着油门,把墨家大少爷的车逼到了绝路。
“墨家大少爷为了躲避先生的车,撞到了护栏,又被后面的开上来的货车撞飞出去……”
严裕和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墨家大少爷和他夫人……”
严裕和沉重的呼吸了好几次,才抖着声说完:“我下车去看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呼吸了。”
韩晓晓目如死灰,脸色苍白。
听完这一切,她做不出任何反应,脑子里只不断重演着严裕和描述中的一幕幕。
就算他说得不是很完整,但是那些场景却很具象的在她脑中不断上演。
她能想象当时那种惨烈的景象。
她没法逃避一个事实,就是:确实是她父亲害得墨展父母丢了性命,害得墨展从小就成了孤儿。
这个事实像巨浪一样,排山倒海的向她压过来,她无力负荷。
在这种极度的煎熬中,她缓缓闭上眼,对一切都茫然失去了方向。
严裕和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先生当时的表情我还记得,他吓傻了,一直坐在车里一动不动,脸色惨白。他没想到会这样,也从没想过要害墨家大少爷和她夫人,那都是意外。”
“从那以后,先生变了很多。他想去赎罪,可墨家老爷子恨不得杀了他,他去一次墨家,就受墨老爷子一次辱骂。先生只有在商场上处处让着墨家,算是他弥补一点对墨家大少爷和他夫人的亏欠,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会安心些。”
韩晓晓心口在隐隐作痛,事情都发生了,后悔还有用吗?
一句意外、弥补,就可以抵消所有犯过的错?那墨展父母的命呢?谁能来陪?
一阵一阵的痛楚从她心口碾过,让她呼吸困难。
这样的事为什么要让她跟墨展去面对?
现在,秦耀武已经去世了,他身上也发生了太多可悲的事。也许墨老爷子说的没错,这都是报应。
可她没法再去恨自己的父亲,没法再去怪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
那她要用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墨家?去面对墨展?
就算她想替父亲赎罪,可墨家好像并不需要,她好像也拿不出什么东西,能去赎父亲当年的罪。
知道这件事,只不过让她更无法面对墨老爷子,无法面对墨展。
她感觉自己胸口一片苍白。
严裕和的声音在停顿过一阵后,又嘶哑的响起:“二小姐,你不要怪先生。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他也没好过过,自责了一辈子。
“他去世前,在医院时,我们说起过当年的事。他说,如果时间能倒回多好,他绝不会像当年那么冲动。你跟大小姐,也不用因为他的过错,遭那么多罪。”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时间倒回不了,她所必须承受的,还远远没有结束。
韩晓晓缓缓睁开眼,目光失焦的看着严裕和:“严管家,你不用说了。我不会怪我爸,他都已经不在了,我再去怪他有什么意义?”
严裕和皱眉看着她,她苍白的神情让人担心,“是不是墨家的人跟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