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律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社区里，和沿途的居民们打着招呼。
“小律，最近去哪儿了？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还有点想你啊。”
“王阿姨，我回老家办事去了，这不是想您了，忙完就赶紧回来了。”
“这小妮子，嘴巴真甜！”
每到一幢楼前，秋小律就会停下，数着楼层的高度，看到目标窗户的窗帘已经拉开，一盆太阳花正贴着窗口对她微笑，她便满意地离开了。
到了星河公寓，她数到八楼，那是宋大爷家。外面有阳台，秋小律特意向后退了退，踮起脚来查看，却发现窗帘并没有拉开。她以为自己数错了，又反复确认了几遍，忙掏出手机，给宋大爷打电话。
没人接。
秋小律支下自行车进了星河公寓，在宋大爷门外敲了很久，依旧没人开。
难道出事了？
杏花斜街社区居委会有一项传统工作，社区工作人员每天早上都要绕着社区转一圈，查看独居老人是否安全。他们与这些老人有过约定，每天早起后，要拉开窗帘并在窗台上摆一盆塑料太阳花。
宋大爷全家都在国外，他过不惯洋人的生活，便自己住在星河公寓。他的身体一向健康硬朗，也没什么基础病，前段时间刚刚参加了九原市的半马比赛，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正常来说，独居老人会在居委会留一把备用钥匙，可宋大爷家刚换了门锁，还没来得及提供备用钥匙。
秋小律急得团团转，这种紧急情况下，耽搁几分钟都可能丧失最佳抢救时间，更何况她不知道宋大爷是刚出事，还是昨天已经出事了。
她突然想起宋大爷和隔壁家的阳台离得不远，也许她可以直接从邻居家的阳台跳过去查看情况。她走到隔壁敲了敲门，星河公寓刚刚划归他们社区管理，她对公寓住户不是很熟悉，但这种情况下，一般居民都愿意配合工作。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门锁的声音，穿着湖蓝色真丝睡衣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房间没有拉开窗帘，光线很暗，男人似没有睡醒，眼底有一圈浓郁的暗影。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男人的太阳穴跳动一下，他一言不发地甩上门。
就在最后一刻，秋小律及时地伸出一只脚，卡在门缝之间阻挡了关门的势头，她顺势往里滑去：“季屹？这是你家？”
“你还要不要脸？知道是我家还往里闯！”
这一天才刚刚开始，季屹的血压已经以火箭速度飞升。
秋小律简直是他的愤怒开关。
“我知道骗你我不对，也知道你讨厌我，但我真的不是故意来烦你的，现在有个紧急情况，想借用一下你家的阳台。”秋小律语速极快，一口气说完了。
“不行。”季屹伸出一只手按在墙上，挡住秋小律闯入他家的攻势，“出去！”
他腾出一只手来揪着秋小律的衣领往外扔。
秋小律却顺势攀着他的胳膊，借力一旋，顺着他的力道从他的胳膊下滑过去，顺利进入了屋里。她解释道：“你隔壁是独居老人宋大爷，但他今天早上突然失去联络，我担心他出事，想从你家阳台爬过去看看。”
季屹顿了顿：“这是八楼。”
“我知道，但我查看过地形，这么爬过去不危险。”她冲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阳台门，只见阳台地上躺着好几个空啤酒瓶罐，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看来昨晚季屹在这里独自醉饮，怎么还酗酒了？看来他这次回来压力真的很大。
秋小律来不及想更多，撸起袖子抬起脚就爬上阳台围栏，却被身后的季屹一把拽了回来。
他的脸色阴沉：“你还想干多少次这种不要命的事儿？你知不知道你这种鲁莽行为会给我造成多大的麻烦？”
“可是只有你家阳台能爬到宋大爷家去。”
“我不准。”
秋小律要急死了，她使劲推了季屹一把，竟然把他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秋小律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我等会儿再跟你仔细解释！”
她转头就爬，又被一步跨上前的季屹拽回来。
秋小律也有些急了：“你就这么冷血吗？难道我们就放着宋大爷不管？如果他真的出事儿了怎么办！”
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
一分钟后，穿着华贵睡衣的季屹跳进宋大爷家的阳台，还差点蹬飞一只拖鞋。
秋小律看着，心思又牵动起来，和梅林村那次一样，他骂她没有常识，在雷雨天去山间河溪捉鱼，却又在山林边寻她。正如现在这样。一想到这些，她的心便剧烈地愧疚起来。
季屹这么好的人，她却不断在他的伤口上撒盐，真是罪过！
秋小律隔着阳台教他：“快看看阳台门锁没锁，如果锁上了，你要撞开，身体重心前移，手肘做这个动作，然后用力撞击门锁的位置。”
秋小律做出撞击的姿势示范。
她为什么懂这么多看上去很违法的事情？季屹架起手腕，心想，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理会秋小律，而后向前倾斜重心，撞向阳台的门。
就在这时，阳台门开了，宋大爷一脸惊讶地看着季屹栽了进来。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宋大爷失眠后吃了片安眠药，反而起晚了，醒来又去洗了一个澡，没听到电话和敲门声。宋大爷把新配的钥匙给了季屹，让他转交给秋小律。
见宋大爷没什么事，秋小律这才放了心，刚走进客厅，厚重的窗帘便自动拉开了，她的身边传来一声克制的“你好”，秋小律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半人高的红盒子机器人正彬彬有礼地站在角落里，头顶的莫比乌斯环闪烁着启动了。
秋小律从没见过家用机器人，她有些紧张地说：“你好？”
在线问：第一次见智能机器人，要怎么聊天？
季屹的这款机器人，不会有什么扫描陌生人报警功能吧？
秋小律指了指阳台，又指了指门口，解释道：“我不是非法入侵，我和季屹其实是认识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萨莎明白。”
季屹竟然给机器人取名叫萨莎。
门口传来敲门声，看来是季屹回来了。
她忙打开门：“季屹，辛苦你了！”
季屹面无表情地把秋小律拎了出来。
她还想寒暄几句：“我刚才碰到萨莎了，我们还聊了几句，它真是个冰雪聪明的机器人啊！”
季屹当着她的面甩上了门。
隔了几秒，门又打开了，宋大爷的钥匙被扔了出来。
秋小律又抓紧时间寒暄：“倪看妈妈让我见到你之后向你道歉，她当时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你的伤——”
门又甩上了。
秋小律捧着钥匙，心想，季屹看上去更生她的气了，她那些道歉小作文根本来不及说。
更别提这一句了：你的伤……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