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孩子出现的时候，老张感受到季屹和秋小律之间的羁绊，远比他想象中更深。
季屹领着孩子上了车，秋小律对佳佳说：“等我这边忙完了，就去找你。”
大人和小孩都坐在后驾驶上，彼此不说话，小女孩抱紧书包，扭头看着窗外。季屹看了好几眼小女孩，最后也扭过头，看向另一侧的窗外。
微妙的气氛在车内蔓延。
老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别说，小姑娘长得倒挺像秋小律，只是没有秋小律那样活泼灵动，小姑娘偏静，也很乖，很少说话，但看得出她有些依赖季屹。
老张推断，这小孩七八岁的样子吧？七八年前，季屹还在国外，过着被季宸流放的生活，难道就是那个时候，秋小律闯进他的孤单生活？他是堕落而放荡不羁的贵公子，遇到了在餐厅勤工俭学的秋小律，被她的天真烂漫深深吸引，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可少年的爱，热烈又笨拙，似刺猬，伤害着爱人，也伤害了自己。
终于有一天，秋小律消失了，季屹发疯般找她，却再也没有她的任何音讯。一年又一年，异国的圣诞人潮汹涌，却永远比不上他们在出租屋蜗居着过春节包饺子时的温馨和快乐。时光把他打磨成一块平滑的石头，他依旧有锋芒，却不再拥有爱的能力。
季屹以为自己早已心死，可在多年后九原市的盛夏，当他在街头看到那个八岁的小孩转头喊妈妈时，她出现了。时光对她不薄，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残酷的印记，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日光热烈，他感到头晕目眩。
原来，不是他无法再爱，而是他此生所爱，唯此一人罢了。
老张明白的，在看到佳佳的第一眼，他就明白的。
把他们送到诊所后，秋小律也快下班了，季屹又让老张回来接秋小律。
她一上车就不好意思地对老张说：“麻烦您了，我本来想自己带着佳佳来诊所的，偏巧居委会没人，辛苦您又跑了一趟。”
“没事儿，应该的。再说，佳佳那孩子很招人喜欢。”老张说的是心里话。
“真的？我还怕季屹嫌麻烦，没耐心呢。”
老张从后视镜看了看秋小律，答非所问：“屹总其实很爱那孩子的。”
秋小律一愣，充满怀疑：“真的？”
“屹总不太喜欢小孩，但佳佳是特例。”
他明白感情的重来是多么的不易，因此悄悄地用孩子来弥补两人的裂隙。他知道，秋小律一定还恨着季屹，不然也不会带着肚子里未降生的孩子远走高飞，八年中杳无音讯。可她也一定还深爱着他，因此在季屹深陷丑闻时，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
秋小律自然不知道老张内心磅礴的感情戏，随口感慨道：“那倒是，佳佳是很特别的小孩，她读过很多我都没看过的书，如果不是学过《伤仲永》，我都不敢相信这么小的孩子能懂这么多。本来应该是她妈妈带她来的，可她妈妈工作忙，只好拜托给我们居委会的工作人员，都是街坊邻里，能帮也就帮了……”老张一脚猛刹车，秋小律跟着猛地往前一倾，“怎么了？”
老张咳嗽一声，缓缓向前开去：“有猫。”
皇帝的新猫。
不知为何，老张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自幼饱读言情小说的老张，今天也深深感受到了现实与小说之间的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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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诊所，佳佳已经做完测试了，和季屹坐在外面沙发等结果。季屹看到老张来了，便对他说了句什么，老张点头后出去了。
医生助理出来喊：“家长——呃，你俩进来一下。”
她指了指秋小律和季屹。
“好的，马上来。”秋小律安抚着伏佳佳，和季屹一起进了办公室。
心理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说：“开始跟她聊的时候，确实感觉她的心理状态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后来越来越不对，就给她做了一个测试，果然验证了我内心的想法。”她把测试报告推了过来。
季屹拿过报告翻看，秋小律也凑过来看着，但是没太看懂。
“这是什么意思？”
心理医生回答道：“这是儿童适应行为评定量表，也是我们平时常用的智商测试表。经过测试可以判定，伏佳佳这孩子……是个天才，她的智商有139。”
“这算是什么程度的智商？”
心理医生笑笑：“正常人的智力在90-110之间。伏佳佳的智力，已经远超普通人了……不过，她确实也有轻微的自闭症情况，需要家人多多陪伴。”
回想起伏佳佳的种种行为，才发现她并不是奇怪，只是比别的小孩都更快一步而已。
几个人都还没有吃中午饭，便一起去吃肯德基儿童餐。
秋小律有些心不在焉，不合群的高智商天才，并不一定是社会的宠儿。越是特别的孩子，越是需要更多的关爱。以伏佳佳的家庭背景而言，天才之名反而是一种负担。
叫号到他们，秋小律起身取餐，回来时不小心撞到桌子角，手背划拉出一道伤口。
季屹起身去要创可贴，秋小律把东西放下，见伏佳佳一直盯着她的伤口，秋小律便道：“不疼的，等会儿季屹哥哥要来创可贴，只要贴在伤口上，很快就会好起来。”
季屹回来了，他说：“这里没有创可贴。”
“先吃饭吧，等会儿回去的时候随便找个药店买就可以了。”
他们说话的间隙，伏佳佳默默地打开书包，掏出一个五彩斑斓的小铁盒。她打开盒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创可贴，她推给秋小律。
秋小律一愣：“你怎么会准备这么多创可贴？”
“妈妈做饭也伤过胳膊。”
秋小律想起伏红曾经讲过，她做饭伤了胳膊，可是伏佳佳无动于衷。原来伏佳佳并不是冷漠无情，她只是不会当面表达那些爱，只好偷偷攒着可以让妈妈痊愈的创可贴。
秋小律拿出一只小兔子创可贴，递给伏佳佳：“佳佳，可以帮我贴上创可贴吗？”
伏佳佳接过创可贴，有些害羞地慢慢揭开创可贴，略显笨拙地贴在了秋小律的手背上。
秋小律抬起拳头，像是招财猫一样在耳朵边晃了一下：“谢谢你，佳佳。”
伏佳佳笑得很腼腆。
在某些时候，她又只是比别的小孩更慢一步。
也许她真正需要的是更多的耐心、陪伴和爱。
秋小律扒开汉堡，随口问着季屹：“听说你最近去找许耀的茬了？”
正在挤番茄酱的季屹顿了一下：“他来找你了？”
“哎，你眼神突然那么凶干什么，还有小孩子在呢。别担心，我把他赶走了。你下手倒是够狠的，想让他破产啊？”
季屹冷哼一声。
“那也别干得这么明目张胆，我看你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你把他搞破产的。”
季屹：“……”
原来秋小律的点不在于他下手太狠，而在于太露骨吗？
季屹问：“你希望我像季宸那样？”
“你们经商的事，我这个小小的居委会社工哪能懂那么多？只不过大哥从小教过我两件事，一是做人留一线，二是锋芒而不露，虽然我一直也学不太好，但既然是大哥教的，总有他的道理。”见季屹已经挤好番茄酱，她蘸着吃起了炸薯条，“当然，我大哥还教我少吃垃圾食品，但要真的全听他的，又会少很多人生的快乐，对吧？”
秋小律劝人的时候，又有棱角，又很圆滑，难道这就是从居委会调解历练中滚打摸爬出的水平吗？
季屹拿着纸巾，擦了擦伏佳佳嘴角的番茄酱，说：“许耀的事已经在走司法流程了，法律自然会有它的判定。”
“那就好。”
季屹道：“12月30日，Zappy要开Red Box系列的智能家居全屋定制新品发布会。”
“我看到新闻了，提前恭喜你啊。”
“在科技会展中心。”
秋小律的脑袋这才转过弯来：“你是在邀请我参加新品发布会吗？可是我那天还要上班诶，而且你不是新品推发官吗，应该会很忙吧，又要发布新品，还要应付记者……”
季屹又伸出手去给伏佳佳擦番茄酱，说：“没事。”
伏佳佳：“……”
她很确定自己嘴上什么番茄酱都没有。
而且，她已经八岁了，不是八个月，旁边这个怪哥哥为什么要一直给她擦嘴。
她推开了季屹的手。
季屹：“……”
他这是接连被秋小律和伏佳佳拒绝了吗？
总觉得今天运势很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