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律的目光落在红发女人搭在季屹大腿的手上，火气已经升到嗓子眼了，她垂在身边的手捏成拳头，问季屹：“为什么？”
红发女人手搭在季屹肩膀上问：“她是谁呀？”
季屹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只是拿起酒杯喝酒。
秋小律走过去，一把夺过酒杯：“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要这样？”
两个人看着对方。
DJ换碟了，舞池里的灯光愈发炫目，两个人脸上切着不明不暗的光。在梅林村第一次相见时，他们也是这样，互不相让地看着对方，是黑猩猩之间一决高下的目光。
秋小律压住自己杂乱的心绪，说道：“保洁的事情还没解决，网上每天都有你的负面爆料，你是觉得现在还不够乱吗？还有昨晚……昨晚明明……”
昨晚经历了那样的事，她还为季屹一晚上熬夜没睡这件事感到莫名的沾沾自喜，可转眼，他就跑到夜店和不知哪来的艳丽女人贴贴抱抱地喝酒。
季屹没动，用极低沉的声音说：“这就是我。怎么，失望了？”
他毫不在意的冷淡模样让秋小律气炸了，她很想冲上去给季屹一巴掌，可她又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
所有人都说季屹不是善茬，她只是在这一刻看清了现实而已。
秋小律仰头喝完了手中的酒，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转头走了。
玻璃渣四溅，红发女人发出尖叫声，靠在季屹身边娇嗔道：“那个疯子是谁啊？”
季屹没说话，只是招了招手，服务生立刻走过来收拾残局，夜店经理已闻讯赶来：“屹总，您没事吧？是否需要我们把那个闹事的人拦住？”
“不用。”
秋小律一路冲出夜店，一股燥热的火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不远处，醉醺醺的男人正缠着等车的年轻女人：“美女，哥哥带你参观参观玛莎拉蒂的仪表盘好不好？”
女人靠远站了站，男人又贴上来，还伸出手去摸女人的大腿。
“喂！”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醉酒男人刚回头，就被人抓着胳膊，拔葱一样拉起来背摔到地上。秋小律用膝盖顶住男人的胸口，揪着他的衣领猛抽他耳光：“大腿摸起来很舒服吗？我最擅长卸掉别人的胳膊你信吗？”
保安忙上来拉开秋小律。
她指着旁边目瞪口呆的女人，又指了指地上的男人：“他骚扰她，还摸她大腿。”
女人忙点头：“是真的。”
秋小律发泄一通，心情稍微好一些了。
季屹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两指间夹着烟，只有一点微弱的烟星。他很少抽烟，只有烦躁的时候。
性格和行为方式的差别，随着相处的加深，便愈发明显起来。
她直白而张扬，他隐忍而冷漠。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认清真相的她，只会距离他越来越远吧？
季屹吐出一口薄薄的烟气，神色隐入更深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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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律心里郁闷。
有时候，人一旦陷入自欺欺人的情绪，就会忽视近在眼前的细节。沈悠和秋连城已经提示过她好几次，她平日里上微博，也看到许多有关季屹的负面照片，包括他在国外喝酒、泡吧、飙车的图。
她径直把它们归为不实P图，可怎么会张张都是P的？在梅林村时，因为被超跑超车，季屹漂移甩尾过弯，车身几乎贴着悬崖带擦过去的，根本不顾及还在车上的她和林子瞻的感受，那不正展露了他的真实面目吗？
她生气，是因为外界传闻的玩咖少爷季屹和她心中的那个男人有出入，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她的眼前又出现了红发女人放在季屹大腿上的手。
他是有什么麻痹症吗？那么明显的一只手粘在他腿上，他感觉不到？！
秋小律生着闷气回家，下了公交车，秋连城正坐在小区门口的花坛旁抽烟。
她“哼”了一声，手插兜走过去，秋连城从身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支冰棒，扔给秋小律：“再不回来，冰棒都要化了。”
秋小律把棒冰掰开，一手一个，坐在秋连城身旁吃了起来。
秋连城说：“我就是担心你被季屹骗，才说那些话。那种家庭，咱招惹不起。”
“我都多大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子？而且我们居委会经常举办反诈活动，哪能那么容易被骗？”
“只是骗钱，那算好的了。就拿我们办的案子来说，诈骗的，顶多榨干你的银行账户，骗色的，强奸案、诱拐案还少吗？再严重点，都有可能出现杀人命案！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那你是怕季屹杀了我，还是我杀了季屹？”
“少扯些有的没的。”秋连城拿手点了一下秋小律的脑门。
自家妹子他还不清楚吗？看着脾气好，成天跑东跑西帮这帮那，真要是惹上她了，铁定没好果子吃。倪看出事的时候，秋小律把凶手打了个半死，几个人一起上都没拦住。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不敢让秋小律自己一个人，偷偷拜托居委会的人帮着照看。两年来，她表面十分正常，甚至参加倪看葬礼的时候，也没有哭，但秋连城知道，那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秋连城看了看身旁正聚精会神吃着棒冰的秋小律，抬起头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爸、妈、我，还有大哥一直都在呢。”
“干吗突然煽情？你不对劲儿，又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秋小律瞪他一眼。
秋连城亮出拳头：“对你好点你就上房揭瓦，有这么瞪你亲哥的吗？”
秋小律伸出手来箍住他的脖子：“还想打我？看招！”
两个人在小区门口扭打起来。
煽情向来不适合他们，只有用扎扎实实的拳头，才能切实体现他们对彼此的关心。秋连城被秋小律放在门口的豆子摔骨折的那一次，出院以后他和哥们一起，拄着拐杖在秋小律学校门口，把她班上的男生拦住，挨个盘问：“怎么回事？听说我住院的时候，你们欺负秋小律了？”
“大哥，怎么可能？她不欺负我们就不错了！”
秋连城靠在哥们身上，用拐杖依次指着那几个混小子：“听清楚了，我妹，只有我能欺负，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有谁动她了，下次就不是亲切谈话这么简单了。懂？”
后来，哥们调侃秋连城：“没见过你这么别扭的哥哥，当面欺负妹妹让她哭个不停，背地里又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你这不是变态吗？”
“这种感情很复杂，你们这些没有妹妹的人，这辈子都理解不了。”
“瞧你那得意的样儿，出息。”
这样的情感自秋小律出生的那一天便成为当哥哥的身体的一部分，会伴随着他一直走到死亡的那一天。他在病房里，看到妈妈抱着那团哭得皱巴巴的秋小律，竟然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生物。从此之后，他便要成为天塌下来也要替秋小律顶最后一下的那个人。
凶犯行凶的对象是秋小律。凶犯被缉拿归案后，秋连城找到机会把他打到奄奄一息，他因此被停职半年，差点丢了工作，但考虑到凶犯是为了报复警察家人行为极其恶劣，最终保留了秋连城的公职。
在他心中，妹妹虽然浑身都是缺点，但也没有一个臭男人能配得上她。季屹？更不可能。晚上看到秋小律垂头丧气地回来，八成又是因为那个季屹。季屹因为柳春花事件前往警局配合调查时，秋连城曾见过他，只要一眼就能认定，那个男人，不能招惹。
哪怕是陈拓那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小子都可以，但季屹，绝对不能当他的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