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律和沈悠的手机同时响起来，是柯嘉仁群发的消息，那是“巨贵”的蒸烤一体机照片以及柯嘉仁甜蜜的抱怨：刚买完以后就降了五千块，有点生气。
对于柯嘉仁的花式炫耀，秋小律早就习惯了，假装没看到就好。柯嘉仁是典型的炫耀分享型人格，秋小律怀疑这张照片和这句感慨柯嘉仁不只发给了她俩，还同时发给了其他的三四五六个人。柯嘉仁所在意的并不是读消息的人的真实想法，而是别人对她所拥有的一切的羡慕和夸赞。
沈悠疯了：“我和柯嘉仁很熟吗？她为什么要给我发蒸烤一体机？是觉得我对她的仇恨值还不够高？”
“她可能只是……有点寂寞吧。”
沈悠累了，按着自己时不时会痛一下的心脏，骂骂咧咧地走了。
秋小律刚在工位上坐下，便有人打电话询问社区的返乡防疫政策。
秋小律记下他的信息，挂了电话以后，郝京霞问：“谁要回来？”
“9号楼3B，这是……”秋小律一时有点想不起是谁家。
“哦，是那孩子啊。他父亲李裕去世，他回来奔丧。”
“李叔去世了？”秋小律愣住了。
“突发心脏病，昨晚的事，我也是刚知道。听说他儿子马上要结婚了，一家人本来都挺开心的，没想到，唉……”
秋小律突然想起上次在路上碰到李裕，他还笑着说儿子要结婚，终于能回一趟家。
说着“很快就回来”，因为疫情缘故一再推迟着，却没想到两年前的见面，已成诀别。
大家一时间都有些伤感。
“唉，你说前一天还好好的，转眼人就没了，这谁受得了。”
“但至少也没让家人受罪，阮雨阮月她们家，才是真的难呢。”
“对啊，阮月那病叫什么名来着？”
“叫什么ALS，肌萎缩侧索硬化？”
“就是网上说的什么渐冻人，身体功能逐渐退化，到最后哪里都动不了了。阮月一年前明明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得这种怪病？”
“简直是上天让她来遭罪，她上个月还能拄拐杖呢，现在连路都走不了了，只能坐轮椅，说话也越来越不清楚了。”
“这有得治吗？”
“好像治不了……”
“要不说阮雨这孩子好呢，为了方便在家照顾姐姐，放弃了很多工作升职的机会，现在这种年轻人可不多见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秋小律终于开口了：“但是这样失去了自己的生活不说，阮雨的精神状态真的能撑下去吗？她姐姐这种情况是不是送去疗养院更好一些……”
戴阿姨忍不住教育起来：“小律，你这话说的，亲人之间这样照顾不是应该的嘛？人家是双胞胎，比血亲还要亲，怎么能送到疗养院？那边的护工都是拿工资干活的，哪能像亲人这么上心？要我说，阮家姐妹这种不离不弃的姐妹情，社区就应该多推广，值得很多人学习。”
“可护工毕竟是专业的，知道怎么能更好地照料……”
“将心比心呐，要是我以后有个三长两短，我女儿把我送到疗养院去不管了，我可是会心寒的。我养孩子大半辈子，图个什么啊？”
秋小律不说话了。
不只是戴阿姨这么想的，社区里大部分人提到阮雨放弃更好的工作机会来专门照顾阮月的事迹都赞不绝口。此外，九原的报社、电视台都报道过这件事。阮雨是九原亲情关系的榜样。
柯嘉仁又发来消息，让她晚上来家里玩。秋小律没什么心情，以一句“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约了”回绝。
手机又响起来，她以为是柯嘉仁的消息，实在不想看，在旁边放了一会儿才查看，没想到是季屹发来的消息。
他发了一张图。
秋小律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点开放大。
一张随叫随到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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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季屹用掉随叫随到卡后，她已经把那张卡销毁了。
除非，他把当时她送给程凯旋做顺水人情的卡也要了过来。
她盯着卡片看了一会儿，抓起包跑出去。
居委会到星河公寓的距离不算远，秋小律跑得微微发喘，心跳得比平时还要快。她突然想起沈悠说，会不会突然有这样的时候，因为想着某个人，心率变得不一样了。
她微喘着敲开季屹家的们，方遇打开门，见是秋小律，便拍了两下手。立刻从屋里走出两个穿着黑西装女士把她架了进去，一个穿着黑色轧花丝绒旗袍的和蔼妇人开始测量她的三围。
这是秋小律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阵仗，被人这么架着，她甚至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坐在沙发上的季屹用ipad翻着新闻简讯，随手扬起随叫随到卡，两个指头轻轻一捻，一张卡片变成了两张。他头也不抬地把两张卡甩在桌子上。
方遇在旁解释道：“屹总需要有人陪同出席活动晚宴，想要邀您作为他的女伴。”
“为什么找我？”
方遇想起他之前为季屹列举了一张适合邀请作为晚宴女伴的名单，每一位女伴都拥有与季屹平齐的实力或者背景，季屹否定这张名单上的人选的借口让方遇充分明白了什么叫做鸡蛋里面挑骨头，有一位他自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季屹拒绝的理由竟然是“她喜欢穿波点裙子，一想到她就头晕”。
在季屹否定掉了方遇名单上的所有人选后，方遇几乎是赌气似的说：“如果是这样，在您的朋友中，就只能邀请秋小律了。”
没想到季屹竟然接茬了：“只能这样了。”
“……”
方遇突然悟了，原来他只是没有理解老板的心。
作为一名助理，怎么能迟钝到连这样基础的痛点思维都没有！
方遇反思着自己。
面对秋小律的疑惑，方遇已经可以相当熟稔地扯谎了：“因为您品格优秀，并且和屹总熟识，能更好地配合他。”
秋小律正被夸的飘起来，旁边的萨莎录入着秋小律的身体数据，中肯地评价道：“该身体比例与0.618黄金分割的完美身材之间差了一个断臂维纳斯的距离。”
“……”
为什么她觉得萨莎在内涵她？
秋小律小声问方遇：“你确定萨莎只是机器人吗？”
方遇：“屹总最近调试萨莎的数据值，提升了她的幽默度。”
这不只是幽默度的问题吧？
裁缝们继续测量着秋小律的身体数据，她问：“这又是……”
方遇解释着：“为了让你更加光彩照人地参加晚宴，屹总特意请裁缝量身定制礼服。”当然季屹的原话不怎么动听——难道要让那女人穿着居委会工作服参加晚宴吗？
方遇把一份文件册递给秋小律：“这是参加晚宴的宾客名单，请你提前过目。”
参加个晚宴还要做功课？但能穿好看的礼服，也不亏，秋小律接下了文件册。
裁缝量好尺寸，方遇将他们送下楼。
秋小律假装翻着文件册，眼神偷偷往厨房瞟着。
在她来之前，方遇正做了一半的饭，板上放着切好的肉和蔬菜。他绝对是居家好男人类型，连切菜的形状都是那样的赏心悦目。他甚至给预备下锅的蔬菜青椒摆了盘……这，完全是艺术品啊！
灶台下的烤箱里正在蒸鱼，香气逸了出来。
秋小律开始精打细算。
今天自然是秋小律家的职业常态，所有人都在加班，现在回家肯定是冷锅冷灶，自己还得重新开伙烧饭，但是季屹家就不一样了，有方遇这样的好男人在，蹭一顿就是赚一顿。
更何况，季屹好不容易主动找她一次，她能不白嫖点什么就走？
“还不走？”季屹低头看着ipad，颇为无情地说。
秋小律一下子倒在沙发上，演了起来：“其实，我今天心情特别不好。”
50％的实话成分，50％的戏剧成分。
季屹拿着写字笔在ipad上点点画画，没理她。
秋小律悲伤地说：“季屹，看在我们在梅林村的情谊上，你舍得让我拖着这副疲倦的身躯回到我那冰冷的家里，用虚弱无力的手去切菜做饭吗？”
此时，正在电梯里的方遇收到季屹的消息：送完了就下班吧，不用回来。
方遇：可是饭还没做完？
季屹：我没手？
方遇：好的，这就走。
电梯“叮”一声到了8楼，方遇默默地按了一个1，电梯门又在他面前闭合。季屹让他下班的原因，方遇自然清楚。秋小律，这个女人正在慢慢侵入他和老板之间的空间。
他既开心，又不开心。
秋小律磨破了嘴皮子，季屹也依旧不为所动，她有点心灰意冷地站起来，便听到季屹说：“光说不做，你想喝西北风？”
秋小律立马撸起袖子：“季屹，你放心，我爸妈他们工作忙，我从小就会做饭，手艺杠杠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要不要把方遇的那一份也做上？”
“他有事，走了。”
“真可惜，还想让他尝尝我的手艺呢……”
秋小律说着冲进厨房洗了手，扎上围裙。
萨莎跟在秋小律身后，也要进厨房，秋小律眼疾手快挡住了萨莎，对季屹说：“萨莎天天伺候你多辛苦啊，要不就让她休息一天吧！”
季屹倒没什么意见，说道：“萨莎，休眠模式。”
萨莎停了一下，才说：“好的。”
“呃——”秋小律弯下了腰，只见萨莎从她的脚上碾了过去，缓缓地滑向阳台。
虽然不疼，但秋小律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大了：萨莎难道……不喜欢她？
可她转而又觉得好笑，萨莎只是机器人而已，怎么会有“喜欢”或者“讨厌”这种人类才会拥有的情绪？
一定是她的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