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们一句话都没有。
到了地点以后,苏淮说需要在继续走一段路程,车子是上不去的。
路上,还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香客。
但是他们就好像是在像打量着怪物一样打量着我,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低头看着我身上的装束,穿的,还真的是有些失了端庄,竟然多了一些风韵的意思,可是人家海安澜就喜欢我这个样子的打扮。
不管是什么,对了他的胃口便就是好。
只是穿着这高跟鞋走山路的确是有些吃力,但是我不会像凌佳人那么愚蠢的脱了自己的鞋子,赤脚走路。
那样,只会让自己的脚更疼。
还不如穿着鞋子走路,起码会好受一些。
进去了里面以后,一股浓重的香火味就扑鼻而来,我有些闻不习惯便就捂住了鼻子,却反过来被苏淮讽刺着:“怎么了?是海安澜太过娇惯你了,来不惯这种地方?”
我没有应他,紧接着,我便就点了几柱香,磕了三个头。
起身来以后,便看向了苏淮,面无表情问着他:“我母亲在什么地方?”
苏淮也是没有回我,而是问了一个尼姑:“静安师太在什么地方?”
那尼姑看见苏淮似乎是并未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笑吟吟的回答着苏淮:“苏少将今天还是来和师太送璟儿的信吗?”
苏淮摇了摇头,回答着那个尼姑:“不是。今天,静安师太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呢。”
他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压的很重,还看了我一眼。而那个尼姑的眼神也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先开始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有些诧异,可到后头便就已经成了鄙夷。
我冷笑了一声,对苏淮道:“我的时间很紧,不是来你们叙旧的。”
我自然是不服气那个尼姑的表情,像她这样一辈子只在尼姑庵里头做事的人,恐怕都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做的都是不正当的事情了吧。
总而言之,她那个样子的眼神我是极其讨厌的。
但我刚才根本就没有明面指责她,只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
只是不清楚,她能不能够明白我话里头的意思就是了。
苏淮看了我一眼,问着那个尼姑:“静安师太在哪里?”
“就在后院的禅房打坐呢!”她回答苏淮的时候倒是显得很热络,我还真是不太理解她这样的人。
但是又与我何干?只要不影响到我的事情就可以了。
“走吧。”
我没有答他,因为我觉得和他说话的确是很费劲的一件事情。
我又跟着他来到了后院,就在要推开那禅房门进去的时候,我突然停在了原地,有些后悔的意思真的是不敢推开那扇门。
因为,与我而言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过了,我真的要以这样的面貌和打扮去见母亲吗?结果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是到了门口才意识到,还有孔姨被我打断的那句话,应该说的就是母亲还活着了吧。
不过没有关系,我现在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而苏淮却是以为我在担心着什么,他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守在门口!”
“是!少将!”
那几个人敬着齐整整的军礼,苏淮摆了摆手,他们才放下来。随后,他便就问我:“你现在应该放心了吧?没有人跟来,也没有人会偷听对话。这里是北平不是你所在的大上海,希望你不要那样疑神疑鬼。”
苏淮完全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什么,我的确是担心,可我担心的并不是那个,而是不知道我母亲见了我的这幅样子会觉得怎样。
是会将我轰出去,还是觉得我变了,还是说我堕落了?
那我应该要解释什么吗?我好像对哥哥都没有怎么好好解释过,更别说对母亲了。
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吧。
我微微点了点头,还回答着他:“那就劳烦你的人了。”
苏淮依旧是冷着一张脸,沉声道:“进吧。”
他打开了门,让我进去。
我进去以后,他缓缓轻轻的关上了门,而禅房里头是很安静的,但是一会便就有敲木鱼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看向那正在敲木鱼的人,她跪在垫子上面嘴里头还念着经文,她一身都是尼姑的打扮。尤其是脸上,好像布满了沧桑,多有些满目凄凉的感觉,可是那张脸,却是很善良的。那张脸,的确是母亲的。
虽然我所看见的只有一个侧面,可我就已经非常肯定了。
我原本以为我会认不出来的,却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侧面,我就已经看的真真切切了。
比预料之中的还要好,我看见母亲安稳的活着。我以为我会哭,可是我就连眼眶都没有泛红。因为母亲完好无损的活着,我为什么要哭呢?
我也并非是一个狠心冷血的人而是觉得母亲活着真好。只是有些人或许不明白我是怎样的感觉,既然误解那就误解吧,反正我也懒得去解释什么。
我想刚才的开门声母亲也应该是听见了,但是她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也或许是出家人,对一些事情自然都不怎么上心。
直至苏淮等了半天,发现也没有什么动静,他才开口言道:“静安师太,我是苏淮。”
母亲敲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恰好就是在苏淮话落下的时候。
母亲起了身,似乎是已经就略过了我,而起抓起了苏淮的手,柔声问道:“是璟儿有信来了吗?”
这一个举动,真的让我觉得苏淮才像是母亲的儿子一样,我真的是有所尴尬。
因为母亲直接忽略掉了我,或许她的眼中也只有苏淮。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去打扰她和苏淮之间的对话,但是母亲总归是母亲。
只见苏淮摇了摇头,母亲的脸上即刻就挂满了失落。他言道:“不是。这一次来是因为,”说着,他便就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是因为您二女儿苏枕茵的事情。”
“枕茵?”
母亲很困惑,她的脸上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她也缓缓松开了苏淮的人,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抑郁了起来一样。
苏淮皱眉言道:“您的儿子苏云之活着,您的二女儿苏枕茵也都还活着。今天我带着苏枕茵过来了,静安师太您看看。”
听到苏淮的这个消息,母亲的脸上霎时间就多了一点转变,她直直盯着苏淮问:“在哪里?!”
也就是母亲这么一问,倒真的是让我觉得尴尬无比。看起来,母亲还是终究不认识我了。
是啊,这个我,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更何况母亲呢。
“就在您的右手边。”我也才是发现了苏淮对母亲说话是恭恭敬敬的,甚至,还多了一些敬重的意思。
不知道苏淮是不起真的很喜欢我小妹妹,还是说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母亲这才看向了我,我看清楚了。她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可她却抚上了我的脸颊,我感觉这一切都像是一个梦一样,是那样的不真实。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母亲才开口:“你真的是枕茵吗?为何我的枕茵会变成了这样?按年龄来算,不应该这么老气的。”
我猜对了,果然母亲还是有些犹豫,还是有些不相信。
不知道为何,听见母亲这句话顿时间就红了眼眶。原本想说的话,在此时此刻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我张口无言,可苏淮却冷不丁的出来替我解释道:“她现在在繁华的大上海生存,有些东西也自然是需要改变的。”
他说了这句话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解围,我淡然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母亲的身上,平静言道:“母亲。我是枕茵。您现在多有不信我是理解的,但是白驹过隙,一切都是会改变的。我现在这幅模样,如母亲您所见就是这个样子。”
我说的很平静,几乎不起任何的波澜。
也或许对我来说,早就知道了一切,可就是有些想要自嘲的意思。
可母亲听了我的话以后,并没有斥责我,也没有怀疑,而是温睐看着我,笑颜道:“枕茵。我信你。”
我不知怎的,心底猛一难受。从未有一个人如此的信我,就连哥哥现在也都是对我不相信,可母亲却能够这么说。
让我的确是又欢喜又焦虑,如果苏淮说的是真的,那么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母亲。
和母亲坐下叙了旧,但并未提起我现在在做什么,更没有提起海安澜来,我把更多的话题都转移到了哥哥那里去。
母亲也说了那场火灾是她不愿意提起来的事情,也是我不想提起来的事情。
黄昏落下,我便就和苏淮告别了母亲离开。
回去的路上苏淮也问了我,我到底愧疚不愧疚?我的确是愧疚,可我给苏淮的答案却是不愧疚。他自然也是嘲讽了我,本来我以为活下来的人就只有我和哥哥,却没有想到来了一次北平,居然阴差阳错。
但知道母亲和妹妹都还活着,我心里也舒坦了一些。
可是我依旧还是要回去大上海的,所以我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查出个究竟来。至于苏淮所说的,我是不太相信。
总觉得如梦似幻一般。大姐活着我是知道的。可是,这么多年她是一个音信都没有,也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