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澜是真的要准备东山再起了。
几天过去，他就已经拉拢了法租界的人。
他本来就是法租界的高官，所以和法租界的人合作也是顺理成章的。
但是听说他要染指英租界，想要和英租界的人联合起来对付我。
这我可就不答应了。
他想染指到英租界，还没有那么的简单。
英租界有詹姆斯在，我苏枕茵的地位永远只高不低。
他海安澜想让英租界的人通融，那就先要让詹姆斯答应了才是。
所以我不担心，我不答言，就没有人敢去和海安澜合作。
夜晚的大上海，总是那样叫人目眩神迷。
奢侈，绯糜。
对于有些人来说，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就算是晚上，依然是那样的忙碌。
因为邀请，特意来到了詹姆斯举办的游轮宴会。
虽说我对这个特别熟悉，但是，每一次来，往事总是会上心头。
记得第一次，是和海安澜参加的。
当时，游轮是没有开的，就是只停靠着的。
而就在那个时候，我和华沐青起了争执，不欢而散。
但现在没有人在和我起任何的争执了，也没有人， 在和我一起去赛马了。
想起来，也真的是不免哀伤。
从华沐青走后，我连马场的一步都不想踏入。
“是在黯然感伤吗？”
这一声，才算是将我拖了回来。
我看着杯中又被倒满的酒，有些无可奈何。
在抬头看向了眼前的人，居然是杜晚黛。
最近杜晚黛还真是阴魂不散呢，我笑了一下，反问着她：“发呆一会子，难道在你眼中看来也会是黯然感伤吗？”
“不。你现在黯然感伤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洛檀冉，看见了吗？就在你的对面。有一位弹钢琴的姑娘叫做沈雅音，而洛檀冉就是她最忠实的观众。所以，你应该感伤的是这件事情吧。”
杜晚黛话罢，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杯子，抿了口酒。
她是真的来了……
这是我想不到的事情。
虽然说有人在我耳边提醒过我，但是我相信，她不会来。
可谁知道呢？
我虽然不会弹钢琴，但是我听得出来，她弹得很好。
我蹙眉问着杜晚黛：“她是被詹姆斯请过来的吗？”
杜晚黛微微点了点头，答言着我：“自然。难道你不知道江南江家的大女儿江雅音弹得钢琴可是一绝。看起来，你也并未多么熟悉江南那个地方，也自然就不知道了。”
怪不得。
我就说她怎么会到了上海滩来，原来是詹姆斯特地请过来的。
这个江雅音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
可是我为什么会略感哀愁？又为什么要问那么多？想那么多呢？
清者自清。
洛檀冉和她有什么样的关系，我不想知道。
但是内心的波澜和起伏，是让我不淡定的源头。
我捏紧了酒杯，怔了怔，一饮而尽杯中酒。
没有醉，只是突然一下子觉得很难受罢了。
“别那么猛的喝红酒，晚上回去，这后劲，可是要叫你难受的。”杜晚黛说着，便就夺过了我的酒杯，一副担忧的模样。
我苦笑了笑，看着杜晚黛。
这一幕，多有些让我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杜晚黛。
笑不漏齿，端庄大方。
但现如今，却是远离了那个时候的性子。
但是端庄大方，却是依旧都没有变过的。
游轮渐渐行驶到了中央，离岸也是越来越远。
我心中，就觉得越来越紧张了。
就好像是我远离了华沐青一样。
感觉他就在岸边看着我，等着我。
眼前头也是有些模糊了起来，感觉人影都有些重叠了起来。
不是醉了，而是这个样子的症状已经持续了好久。
但是我一直没有去看，我知道。
如果我一旦去看了，和杜懿和一样的话。
那我是接受不了的。
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些事情真的不需要战战兢兢。
只不过是头昏一些罢了，不碍事的。
之后，我从杜晚黛手中又拿过来酒杯，让服务生又倒满了，刚喝了一口，杜晚黛便又对我道：“看吧，洛檀冉真的很喜欢那个沈姑娘。”
我顺着杜晚黛的目光看了过去，洛檀冉似乎是在给沈雅音小心翼翼的擦着嘴巴，而沈雅音的手中还端着一块小蛋糕。
看他们两个人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我就明白了。
可就算是这个样子，她杜晚黛也用不着每每都提醒我的吧。
我转过身看着杜晚黛，眼瞳是又黑了几分，冷声抓着杜晚黛的手，质问着她：“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张庭之又派你来是要做什么？”
杜晚黛杯中的酒是有些摇晃的，面对我的质问，她好像没有多少的避讳，而是轻笑了一声，从容答言着我：“既然还有那份感情，为何还要等？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人，你喜欢他，但是我不说，你自己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
我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我是真的很避讳那样的一个问题，杜晚黛还真是从那个时候就看好我和洛檀冉。没想到，到现在了她依然相信，但是已经物是人非了。
尽管心里头有，但是在不在一起就另当别论了。
“这才只是一个刚刚开始罢了，看吧。洛檀冉已经带着那位沈姑娘跳舞了。”杜晚黛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已经懒得去看了，再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而这一下，却是让我呛得慌。
“咳咳！咳咳！”
感觉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了一样。
“没事吧？”
是詹姆斯的声音，他顺着我的后背，问着我。
我摆了摆手，答言着詹姆斯，“我没事。”
“要一起跳舞吗？”
詹姆斯很绅士的伸出手礼言问着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詹姆斯的中文已经说的很好了，有些时候说话还带着一点点的上海口音。
我也真的是对詹姆斯刮目相看。
我待了这么多年，也不会说上海话。
我看见詹姆斯的眼睛，就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也是詹姆斯教会了我跳舞，既然他洛檀冉带着沈雅音跳，那么我就和詹姆斯跳。
大家互不干涉，各玩各的，怎么了？这样不是最好吗？
我将手递给了詹姆斯，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指尖，笑道：“好长时间都没有跟你跳过舞了，今天，可是要补回来的。”
我莞尔一笑，很开心的答言着詹姆斯：“当然可以，今天你是东家，想跳多久就跳多久。”
我从洛檀冉的身边掠过，也没有要想去和他答言几句，更没有看他一眼。
就让他和沈雅音好好的跳吧，最好是沈雅音晚上喝醉了，他还要送回去呢。
我和詹姆斯跳的很开心，但却看见了一个落寞的人影。
那个人影，也是许久未见的“凌佳人”了。
她还是在愁苦着戴慕白和凌之澜的事情吧。
我知道戴慕白不可能回心转意了，他真的只是将凌佳人看做妹妹。
那几年，真的不好等。
“枕茵，今天状态怎么不太对。”
詹姆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茫然看着我。
而我这才反应了过来，低头看了看詹姆斯的鞋子，肯定是刚才被我踩了一脚。
我多有些尴尬的意思，有些歉意，“刚才看见了佳人，所以说有些走神了。”
詹姆斯笑笑，“没关系。佳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爱情这个东西的确是叫人生死相许的，法国人喜欢浪漫，英国人喜欢自由的爱情观。但是你们，好像对爱情还是多有些保守的。其实在我看来，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就算没有不顾一切的想法，但总要迈出那一步的。”
我怎么有些觉得詹姆斯是对我在含沙射影着什么。
可是，知道我和洛檀冉关系的人并不多。
詹姆斯肯定是不知道的，他肯定只是说了自己的爱情观罢了。
是我自己多想了。
宴会结束之后，我已经是喝的有些酩酊大醉了。
我知道自己是醉了，若非有詹姆斯扶着，恐怕我怕真的是要一头栽倒了。
“小心点！小心点！”
詹姆斯不停的嘱咐着我，而我却是摆了摆手，连连说着没有关系。
其实心里头很难受了。
我没有几次是喝成这个样子的。
许是因为了洛檀冉吧，这个，我不想否认什么。
“我来送她回去吧。”
这是洛冉的声音吗？我怎么听起来是那么的迷糊？
我强撑着那股醉意，抬头看向了眼前头的人，居然真的是洛檀冉。
他不是应该送沈雅音回去的吗？他来送我又是什么意思？
我甩开了他的手，冷声道：“我不用你送！”
甩开了洛檀冉的手之后，有些不稳就那样伏在了车子上面，多有些生气。
“我送你回去。”
洛檀冉这句话有些压抑。
终究，他还是将我扶到了车里面。
一路都在顺着我的后背，是想让我不难受一样。
可是，心里头的难受，又有谁知道呢？
我也没有和洛檀冉说什么，我就连看他都不想看一眼。
是我自己的问题，还是洛檀冉的问题？
我根本就不知道，尽管心中有那个人，可始终，迈不出来那一步。
我暗自恼火，却又不知在恼火些什么。
“枕茵，我们下车了。”
他柔声说着，就要扶我。
我打开了他的手，继续冷声道：“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