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真正的鸿门宴
辛昕新2024-01-10 09:413,384

   三竿的日头高挂天际,散发着惨白的光芒,映照大地的积雪,让人的视觉隐隐刺痛,却无法给人间带来任何暖意。

   大雪停歇之后,气温更加寒冷了。

   葛建从睡梦中醒来,茫然四顾,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顿时慌了起来。

   他的智力不高,却不是真正的傻子。自从桃花村遇袭,他时常思念夏攸和昭兰,甚至有些魔怔了。因此,他不确定昨夜所见是否真实。

   他推门出去,门前的积雪遮盖一切痕迹,无法证实昨夜有没有人来。

   葛建拦住巡哨的兵卒,试着问道:“我哥呢?”

   那名兵卒对他并不陌生,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于是反问:“你哥是谁?”

   “我哥是夏攸。”葛建憨憨地回道。

   “夏攸是谁?”兵卒流露出困惑的表情,以他的身份,自然不知道赤鸢的真名。就连赤鸢之名,他也只是听营中的老人酒后讲起过,犹如传说一般的存在,独来独往,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岂是他能接触到的?

   葛建并不清楚赤鸢这个身份,所以没法说明白夏攸是谁。

   那名兵卒感受到了他的沮丧与无助,同情地告诉他:“沛公和军师都去鸿门赴宴了,挑选了一百名精锐骑兵随护,你哥要是不见了,很可能在那些护卫之中。别着急,他们晚上就回来了。”

   “鸿门?赴宴?”葛建好奇地问,“在哪儿?”

   “距此四十里。”兵卒指着灞河方向,讲解道,“看到那条河没有,过去之后,还要走很远。”随即戏谑道,“怎么,你要去啊?”

   “我……”葛建低声说,“想去。可是……人家又没请我。”

   兵卒见状,摇头笑了笑,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安心等着吧!”然后,他就走开了。

   葛建叹了口气,腹中传来饥饿之感,他便往伙房那边走去。路过一个营帐,隐约听到一阵阵愤怒的咆哮声:“这都火烧眉毛了,夏攸那小子就这么走了?如此不顾大局,主公此行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亲手把他宰了!”

   葛建怔住,他认识这座营帐的主人,此人叫周勃,是一个和蔼憨厚的大叔,很少见他动怒,今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你消消气。”另一名将领劝道,“此事军师知晓,尚未阻止,必定有其用意,你跟着瞎担心干什么?”

   “我能不担心吗?”周勃吹胡子瞪眼地说,“鸿门宴,说是和谈,鬼知道范增老匹夫憋着什么坏水?有夏攸在,即便真打起来,他亦能护卫主公全身而退,现在他被那个叫昭兰的女人勾走了,这便是调虎离山,主公那边必有危险。不行,我要带兵过去。”

   “你都想到了,难道军师想不到?”那名将领似乎被他的态度激怒,语气也沉了下来,“你贸然领兵前往,一旦弄巧成拙,坏了军师计策,反而把主公陷入危险之地,这个后果你担得起吗?”

   周勃思忖片刻,似在衡量利害,最终愤恨地锤了下桌案,兀自生着闷气。

   葛建听着他们的对话,很多都听不懂,但他知道,夏攸此时跟昭兰在一起,而且鸿门宴会有危险。他不相信昭兰会伤害夏攸,却也担心二人的处境。近期他在灞上听到很多传言,说是屠杀桃花村的罪魁祸首曹无伤已经投奔项羽,而昭兰是项羽的部下。他的思维简单,所以很容易联想到,夏攸或许会因为桃花村一事,跟昭兰反目成仇。

   “不行!我得过去看着他们。”葛建嘀咕道,“要是打起来,我就在中间拦着。”言罢,他便快步赶去伙房,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离开军营。从辕门值哨兵卒的身边路过之时,还把对方手里的短戈抢了,单手拎着往灞桥走去。

   沛公一行人走过的痕迹清晰可见,这给葛建指明了前行的方向,他无需理会其他,跟着脚印走便能直达鸿门。

   戏水河畔的营帐之内,朱莹守着火盆喝着热酒,对身侧的二人视而不见。

   在她十九年的人生里,经历过许多事,见过许多人,其中有亲密的,也有敌对的,但像夏攸和昭兰这种关系的眷侣,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各为其主,立场相悖,这倒没什么,可是还能表现出如此恩爱,甚至肉麻,简直让她大开眼界,不禁怀疑这个世道是不是疯了。

   夏攸和昭兰依偎在一起,共饮同一爵酒。暧昧的肢体动作之下,却在说着针锋相对的言语。如果天下无声,他们便是神仙美眷。若是只听声音,还以为是两军对垒,你死我活仅在须臾之间。

   “你真以为沛公可以活着到达鸿门吗?”昭兰面带笑意,“我所谋划,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从来没有小瞧你。”夏攸波澜不惊,浅酌一杯,“不过,半路截杀,这种低幼的计俩,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截杀自然是雕虫小技。”昭兰又道,“但如果……是去迎接呢?”

   与此同时,沛公一行人已经被人拦住,前方大约三百余人,各个披甲执戈。领头的将领翻身下马,拱手道:“末将奉上将军之令,前来恭迎沛公。”

   张良双目微眯,似笑非笑:“有劳了。”

   “以迎接之名,暂时取得我们的信任,然后在同行的途中突然出手,打一个措手不及……”夏攸好奇地问,“你若真这么干,项羽那边如何交代?”

   “不必交代。”昭兰道,“反正人已经死了,杀了行凶之人,又能如何?以我对他的了解,此事一定不了了之,张良等人则会被善待。”

   “也是。”夏攸点头,“主公已死,报仇又打不过,除了接受善待,还能怎样?”他话锋一转,“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勇武闻名的樊哙为什么会跟着?我们的那一百名精锐又是如何等挑选出来的?自从沛公芒砀山起义,大小数十战,随行的那些护卫,可都是沙场之上拼杀出来的绝对精锐,又有樊哙在侧,你们想要截杀,除非项羽亲至。”

   沛公一行人已经继续前行,身后的雪地里,横躺竖卧无数尸体,鲜血在白雪的映衬下,更加触目惊心。

   “哎!”昭兰叹息道,“我也知道没那么容易。”

   “既然知道,何必让兵士前去送死?”

   “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昭兰把夏攸喝光的酒爵重新斟满热酒,“我们好心去迎接,沛公非但不领情,还把人杀了,以项羽的脾气,肯定气坏了吧!”

   “原来你是这么谋划的。”夏攸恍然道,“什么半路截杀,不过是引发项羽怒火的契机而已。如此一来,范增在宴上诛杀我主,便有充足的理由了。”

   皑皑白雪,覆盖鸿门内外。

   这地方的奇特之处在于,一里见方的垛塬被劈成两半,中间开出一条犹如城门一样的通道,联军在内部扎营,绵延百里。宴会所在的位置,便是通道的入口之处,单独设帐,与楚营分割开来。之所以这么安排,是为了杀人的时候不引起联军诸侯的注意。

   沛公等人到达以后,范增和项伯出来相迎。樊哙和一百名护卫帐外候着,只允许张良陪同进入。其内,项羽端坐案后,饶有兴趣地盯着刘邦,之后便互相寒暄。

   “诶?”落座以后,范增故作惊讶,“我已让钟离昧将军派人迎接,怎么不见返回?”

   也在席间的钟离昧闻言立刻出列,对项羽拱手道:“末将确实派人前往。”说话间,他把目光投向刘邦,“不知沛公可曾遇到?还是说……他们已经死了?”

   项羽眉头微蹙,冷眼盯着刘邦。

   “你这态度,过于平静了。”昭兰斜睨着夏攸,好奇道,“不是应该着急,或者立即赶往鸿门救驾吗?”

   “我答应陪你观望,岂会食言?”夏攸岿然不动,抓住她的手,把酒爵拿过来,“而且,你这招阳谋虽然不错,却依然欠些火候,我又何必心急。”

   “此话怎讲?”昭兰反问。

   “一群死人,根本无法开口。”夏攸道,“只要我主咬死不认,你又如何?”

   刘邦未等言语,身侧席位的张良代言,诧异道:“钟将军派人来接了?没见着啊!虽说暴秦已灭,依然有些不肯臣服之辈隐匿山林,落草为寇,若是前往迎接的队伍走错了路,被草寇碰上……”

   范增似早有预料,轻捋胡须,微笑道:“不急,稍后便有人回报。”

   “那好!”张良依然平静,“我们暂且等等。”

   “既然要嫁祸刘邦,岂能不派人暗中盯着?”昭兰自信地说,“安全起见,我这次把虞姬的亲随都派出去了,一来可以让项羽深信不疑,二来那些人善于隐藏行踪,你的绣衣院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你累不累啊?”夏攸无奈苦笑,“为了跟我死磕,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不瞒你说,那些人此刻应该已经无法说话了。”

   松林深处,又是满地尸体。

   不仅有一些未曾见过的黑衣遮面之人,还有先前声称迎接的那伙兵将。

   “鸿门宴!”魏子荣迎风而立,幽幽叹息道,“宴上如何尚不得而知,外围的死亡已经悄然来临。”

   “跟我结盟不亏吧?”王尧得意地说,“昭兰和范增处心积虑,让那些人暗中盯着,若非我手下这些更善于隐藏的影军,岂能如此迅速地把他们找出来?”

   魏子荣瞥了一眼他,没有回应。

   “影军?”昭兰愕然,“你和南越结盟了?”

   “只是王尧。”夏攸摇头道,“他想要伍越的性命,我答应他了。”

   “你来赴约,实则早已安排妥当。”昭兰的语调渐冷,“我现在怀疑,不是我拖住了你,而是你在拖着我。陪我观望,是要看我如何被击溃是吗?”

   “我是真心来赴约。”夏攸深沉地说,“今日注定险象环生,你在我的身边,我才放心。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我能护住你的安全。所以,别说谁拖着谁,没有你我参与,那些该发生和不该发生的事情,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继续阅读: 第五十三章、尴尬的范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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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鸣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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