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连环计的前因
辛昕新2023-12-24 10:123,030

   解救夏攸的战斗来得猝不及防,其过程又无比迅速,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已经结束。

   此种规模的袭击,自有负责之人处理,项羽甚至懒得过问。由此可见,夏攸这种小人物,在他心里无足轻重,根本不值一提。

   所有帮助夏攸的人无一生还,一些是被支援的楚兵所杀,剩余的几个在夏攸策马远去之后,纷纷自行了断,不给幽兰卫留下一丝审讯的机会。

   昭兰派出人手清理尸体,为夏攸庆幸的同时,也是甚为不解。她实在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如此不顾代价地营救夏攸,又是如何潜藏在伍越挑选的精锐兵卒之中的?

   这时,孙典从远处走过来,把一支与众不同的羽箭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昭兰接过来,好奇地仔细端详着。这支箭的不同之处在于,箭羽是黑色的,箭镞以独特的工艺锻造,内部镂空,还有上下两个孔洞,并不锋利。她思忖许久,确认不曾见过。

   伍越在一旁看着,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那些人发动袭击之前,有一声刺耳的哨鸣,竟是源自这支箭?”

   “不错。”孙典解释道,“这便是鸣镝。两年前,匈奴太子冒顿以此物发号施令,引众矢射杀其父,夺得单于大位,鸣镝因此声名远播。但其实,此物并不是冒顿所创,昔年墨家招纳无数匠人,集百工技艺之大成,鸣镝哨箭已在其中。”

   “你是说……”昭兰沉吟道,“那些营救夏攸的人,来自墨家?”

   “猜测而已,尚需核实。”孙典道,“前些日,你让夏攸手持巨子令清理墨家眼线,以他后来之举推断,极有可能趁机与墨家暗中勾结。依我之见,可以查验尸体,墨者互相联络,身上必有暗记。”

   昭兰闻言,立刻将两个正在搬运尸体的兵卒叫住,让他们把那具尸身的上衣脱掉,果然在肩膀处见到一个奇怪的图案,她见过巨子令,一眼便知道,那是墨家的标记。之后,她摆手让兵卒离去,幽幽地说:“他瞒着我的事情还真不少啊!”

   “不对。”伍越若有所思,“夏攸有何能耐,能让墨者舍命相救?他又如何确信,墨者不会临阵退缩?手持巨子令,毕竟不是墨家巨子,万一墨者阳奉阴违,他可是要被斩首示众的,以此博取一线生机,未免过于托大。”

   “那便只剩一种解释了,他们营救夏攸,乃是墨家那位真正的巨子授意。”昭兰深吸口气,望向无边夜色,似乎能无视距离地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感叹道,“她还真是知恩图报啊!”

   “杨琦。”伍越自嘲似的笑起来,“小丫头竟然能把手伸得这么长,我还真是小瞧她了。墨家的力量不容小觑,以后可要当心一些才是。”

   孙典瞥了他一眼,并未作声。

   要是夏攸听到伍越的话,没准会笑出声来。他眼前站着的孙典,就是墨家的最大暗桩,那支鸣镝便是他亲自射出,有此人掌握核心机密,再小心又有何用?

   夏攸逃离鸿门之后,稍作停顿,回望那一片火光萦绕的百里营帐,总算长吁口气。纵然身经百战,今夜之事依然令他心有余悸。好在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沛公和灞上十万余众的危机暂时解除,他和项伯算是没白折腾。

   此事的前因后果,还需从他和项伯见面说起。

   那枚青铜带钩上的纹样,与张良给他的白布所绘一致,但这并不能让夏攸完全信任项伯,毕竟他是项羽的叔父,疏不间亲,岂会倒戈相向。所以,他试探道:“夏攸愚钝,不知叔叔所言何意。我从未见过这枚带钩,亦不知其为何与军中流传的祈福纹样相似。”

   “看来,你不信我。”项伯捋须轻笑,“你这般多疑,就不怕因此耽误大事?”

   “谁的大事?”夏攸也在笑着,“上将军明晨便要征伐灞上,沙场凶险,叔叔身为项氏族人,为其担忧乃是情理之事。至于他人安危,我实在想不出来,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下邳人。”项伯娓娓道,“你家住在泗水河畔,仰仗打渔为生。在你两岁那年,你父亲被官府强征徭役,前往骊山修建皇陵,从此再没回来。两年后,你母亲把你托付给姨母,前往咸阳寻夫,之后亦不知所踪。这些过往,你都知道吗?”

   夏攸惊住了。

   爷爷从未提及过这些事,却告诉过他,他是下邳人,曾住在泗水之畔。

   “后来你姨母嫁人,夫家不喜她带个孩子,便将你送回泗水的家里。”项伯继续说,“此举看似无情,实则救了你。半年过后,她便被丈夫酒后殴打致死。你若也在,必将惨遭毒手。不过你运气好,刚在家里度过一日,姨母给你留的干饼尚未吃完,一位路过的老人见你孤苦伶仃,顺手带走了。”

   “你从何处得知这些过往?”夏攸愕然地问。

   “我曾经也在下邳住过。”项伯道,“早年我是游侠,在江东路见不平,杀死一名官吏,为避官兵追捕,前往下邳投奔好友张良。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位老人,我去的时候,你爷爷已经走了。子房把圯上授书的经过告诉我,却没提及你的身世,那时候他也不知道。绣衣院创建之前,他才知晓你的存在。张良与我有恩,我曾以带钩为信物,承诺有朝一日携此纹样来见,定当相助一臂之力。你的身世,也是之后他在书简之中相告,就怕你不信我。”

   “这么说,你还真是绣衣院的内间?”夏攸逐渐放下戒心。

   项伯所言层层递进,滴水不漏,但凡有一个环节是假的,都没法说的这般圆融。

   “此言并不准确。”项伯道,“我是项籍的叔父,这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但是,昔年的恩情不得不还,哪怕与籍儿所作之事冲突,我也义无反顾。子房现为刘邦帐下军师,我不能看着他死于兵祸,这才把你找来商量对策。”

   “叔叔,你这未免有些多余了吧?”夏攸苦笑道,“你直接出言相劝,告诉项羽,曹无伤所言都是假的,此为挑拨离间,危局不就迎刃而解了?”

   “他知道我跟张良有旧,我若直接替刘邦说情,你说他会怎么想?”未等夏攸回应,项伯继续道,“他会认为,连最亲近的叔父都心向刘邦,对其更加恨之入骨。曹无伤的谗言只是让他怀疑刘邦有秦地称王之心,函谷关的守军箭射我方斥候,便是证实此事不虚。我拿什么去劝他?又怎能抵得过范增的从旁煽动?”

   “也是。”夏攸沮丧地叹息,“那该怎么办?”

   “此事还需子房定计,我得抓紧去见他一面。”项伯道,“现在的问题是,我该如何出去?”

   “直接走。”夏攸道,“谁敢拦你?”

   “那就白去了。”项伯瞪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那位老人收养的孙子,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思索一下利弊?我必须看起来心向籍儿,这样回头说起话来,才能发挥作用。贸然出营就找张良,与叛徒何异?到时候即便说出花来,你说项籍能否听得进去?”

   夏攸不是没过脑子,他是实在没有办法。

   项伯不能明目张胆去找张良,这话没错,可若乔装打扮偷偷前去,等到需要他仗义执言的时候,他该如何解释?没去过灞上,对那边一无所知,那他凭什么断定双方存在误会?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所有人都知道项伯去过灞上,却又不会对他的立场产生怀疑呢?

   项伯见他陷入沉思,目光转了转,郑重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夏攸打断他,“我犹豫的是,如此一来,对昭兰的伤害是不是太大了?她全心全意为我,我却全然不顾她之处境,挟持项羽叔父,未免有些过于无情了。”

   “事关十多万人的生死,你还在考虑儿女情长?”项伯瞪着眼睛,沉声道,“既然你这般在意她,又何必以带钩纹样四处找我?你默不作声不就完了,等沛公一死,你这暗镝的身份再也没人知道,从此与佳人共度余生,何乐不为?”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昭兰的声音:“项伯叔叔,我是昭兰,可以进来吗?”

   项伯没有吱声,紧紧盯着夏攸。

   夏攸的呼吸加重,三息过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项伯紧绷的神经暂时舒缓,从案后站起来,略微整理一下衣衫,对帐外喊道:“进来吧!”

   所谓挟持,原本就是商量好的一个局。期间项伯还出言嘲讽夏攸,让自己看起来与此人势不两立。夏攸把他扔上马背之时,他亦在极力配合,否则没那么轻松。

   一路策马狂奔,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到灞上,以至于到达之后,无名良驹累得吐血身亡。先有丹骁之死,又有此马亡故,自从沛公入秦以后,夏攸的坐骑就没有好下场。他完全不顾上悲伤,领着项伯直奔张良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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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鸣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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