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洛梦涵2025-02-20 09:382,825

   那年头的家长都迷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所以被揍跟吃饭是同等频率的。而且可能会成为攀比的资源,有一次我和山狗打架被教师教育,山狗说你比我多挨了一下。我说我的打的不疼。屎猴子立刻出卖我们打报告说,老师他俩说你打得不疼。嗯,这下好了又补上一顿,下课追着修理了屎猴子两趟。

   棍棒底下出不出孝子这个我不知道,我没有孩子,我没有打过孩子。但是老师教训学生不但是天经地义,而且是家长们评价老师是否称职的标准之一。如果孩子犯错不被教训,则会被视为不称职。如果老师比较严厉,不但获得好口碑,而且家长还要道谢,赔笑脸,感谢老师帮忙教育。仿佛经过这样的教育,我们就能改邪归正,知耻后勇一样。

   改邪的后果就是我改进了自己的邪气,像是升级版,花样百出。知耻的结果是我对耻辱不再介意。

   我们甚至开始对女孩子产生好奇,我们,指的是我和山狗。

   因为我和山狗有一次发现飞宝蹲坑上厕所的时候,手是卡在腿弯里的。于是我俩开始留意,一留意就发现很多人都这样。

   山狗说不知道女的是不是也这样上厕所。

   山狗的这句话几乎要改变了我的一生,因为那天在村头医院外的公共厕所,我俩打赌。我坚持认为女的上厕所手会卡在腿弯里,他认为没有。我的依据是飞宝为人比较秀气文雅,而女的基本上都秀气文雅。同理可证。

   本来这种观点是可以说服普通人的,但是如果山狗可以这么轻易说服他就不是山狗了。他跟我打赌两个火腿肠三包冬瓜糖。我最擅长让山狗心服口服,于是我爬上那个墙,准备从那个粪坑上的一根松树上走过去,拉开那扇门看一下到底有没有卡腿弯。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什么猥琐淫荡的意思,我就是单纯的要证明山狗是错的,我是对的。

   因为那个粪坑有一扇门,跟女厕所那边是连通着的,方便挑大粪。而男人挑大粪是很少见的,于是门开在那边。

   我不知道那个粪坑上为什么会有一根松树,但是我上去了,以我对自己的了解,走过去再走过来绝对没问题。我走到一半,山狗说你不要掉下去啊。我回过头去鄙视他,然后我就掉下去了。粪水到大腿那么深吧。当然我要声明一下,这种露天的粪坑由于雨水和自然挥发,它不是粘稠的,而是黑色的浑水状。粪水也没有弄到我的脸上或者嘴里。

   那扇门就开了,一个人头探了进来。一个女人吃惊之余,感觉受到了冒犯,就骂我,小杂种回去看你妈去。我能接受她的嘲笑,甚至任何人的嘲笑,但是不许别人说我妈的坏话。于是我犯浑了,管它什么水,伸手就掀了一下上去,那个女人惊叫着跑开了。

   我沿着粪坑的台阶走上去,很礼貌地大喊里面还有人吗?没有回应,我从女厕所走了出来。

   我觉得既然要去走粪坑,那么掉下去也是有可能的。既然掉下去了,那就应该去洗。我跳进村头的小河里,整个医院的人都来围观我了,包括外面超市外打麻将打牌的人都来看我了。他们一个劲的笑,他们笑,我也笑。

   山狗在岸上大喊,裤子不能要了。我觉得他一天屁话怪多终于有用一句,于是脱了裤子扔了。一个好心的洗衣服的婶婶借了洗菜的水果刀,切了点肥皂扔给我。下游别的村落的人肯定还在洗衣服洗菜,所以说这个世界还是眼不见心不烦。比如你喜欢一个姑娘无法自拔,她有男朋友了,只要你还没有看见她男朋友,那么她就还是单身,你还是可以喜欢——这是我的逻辑。

   我成了好几个村的笑料,至于我是去耍流氓还是去探究什么事情已经不重要了。第二天我成了学校的焦点,我的老师们也知道了,经常看见我就皱眉头。我觉得肯定是山狗出卖我,于是又把他打了一顿,他也觉得过意不去,不还手,而且省下他的零食给我吃。

   在这件事后,韦颖漪拿着果冻笑着问我:“你那天是怎么掉进粪坑的?”

   我说:“我踩空了一下。”

   在后来的不知多少年里,她总是拿这个问题问我。我总是先解释,其实真的不脏,真的。然后在她的笑声中开始娓娓道来,像一个英雄说着自己的光荣事迹。毕竟我是已知的唯一一个进女厕所的男的,这跟状元一样很光荣,掉粪坑也许只是捎带脚,可以忽略不计。

   我从来不会跟韦颖漪生气,如同我从来不记山狗的仇一样。

   “你是不是想要去女厕所耍流氓?”

   “我绝对没有。”我指天指地发誓。

   “可人家说你脑子有病啊!”

   我用小勺子挑着果冻:“谁都管不着我,管别人怎么看。”

   我其实从小都不在意这个世界的看法的,任何人都难改变我。我也以为自己永远可以那么执拗,愣下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可以很坦然地骚并且不管不顾。永远单一洒脱像个神经病,却永远诚实,想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爱情,于是我变成了一个心口不一的虚伪死男人。嘴上谦恭谨慎,心里却早已花样百出。我甚至还可以在意淫深处调侃命运,揶揄众生说你们这些傻子来打我呀。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感觉像是光着屁股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不被任何人发现却可以指点任何人。就像是《皇帝的新衣》里的那个皇帝一样趾高气昂无所顾忌,他是以为别人看不到,我是因为别人都看不到。我甚至还可以在镜子面前照一下,夸夸自己说哇塞我的屁股真好看,可惜你们看不到。

   韦颖漪看着我吃果冻,感叹:“你说你分数也不差,为什么有点说不通你呢?以后不要进女厕所了。”

   我问:“为什么?”

   韦颖漪气笑了:“因为人家会笑话你啊!”

   我说:“你不要笑话我就行了。”

   她笑着说:“我不笑。”

   我警告她:“你要是笑我,以后你在厕所里我就进来了。”

   她扬起手来要打我,我没有躲,她就真的打了我臂膀一下。我担心果冻会飞出来,吓得赶紧缩身子。

   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讷讷说:“都不知道躲,你真笨。”

   我说:“你可以打我我不躲,等我吃完果冻。”

   韦颖漪看着我吃果冻,自己剥了一颗可乐糖。我看着她把糖放进嘴里,吸了吸,很幸福的样子。后来,我的身上经常带着可乐糖,可以随时拿出来哄韦颖漪开心。

   我吃完果冻:“就算你不给我吃果冻,我也会听你的话的。”

   韦颖漪认真的问:“那你会一直听我的话吗?”

   我点点头,像是对着流星许愿那么诚恳。

   “拉钩。”我伸出小拇指,“我要是不听姐姐的话,长大就讨不到老婆,只能讨一个梅花脚。”

   梅花脚就是狗的意思,这在桐城是一句非常流行的玩笑话,长辈对晚辈说要不要给你娶一个梅花脚,晚辈不知道的以为梅花漂亮,于是都说好。长辈见玩笑得逞,都会开怀大笑。

   韦颖漪也开怀大笑:“这是你说的啊,你要是忘记了你就娶小狗。”

   说着她就有点不开心了。

   “姐姐你怎么啦?”

   “我好几个同学都有小狗,小猫,小兔子,我什么都没有。我妈不给我养,我又好想养。”

   我说:“那我去养,你来我家看它们。”

   韦颖漪如获至宝,跳着拍手:“真的吗?”

   “我让山狗去跟他亲戚要来。”

   我说到做到了,先是要来两只兔子。韦颖漪因为经常到我家里来喂兔子,把兔子抱在怀里当成乖宝宝。

   三个月后,我和韦颖漪的乖宝宝被我爹烧了下酒了,我放学回家看见兔笼子空了扔了书包就抱着笼子哭。我新妈都有点看不过去,埋怨了我爹几句,我爹看我那么伤心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有了小兔子,韦颖漪该多难过啊!

   我爹没办法当成去买了一只小猫,一只小狗,买了一对小兔子回来。我心想怎么编谎言安慰韦颖漪,后来我还是说了实话。我从小就不愿意骗韦颖漪,结果是她也难过了一会,但是有了新宠物很快就又高兴了,人类的善变也许是从小孩子就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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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那个叫爱情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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