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澜澜刚翻出一条绳子，还没等找到胶带，拎着绳子便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先把蒋如楠的双手捆住。蒋如楠的意识逐渐恢复，她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又看了看躺在旁边沈奕菲和宋锦书，露出震惊的神情，她想挣扎，但身上虚弱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她看见了茶几上的电击棒，知道自己不久前就是被长发女人用电击棒电晕的，在晕倒之前，她曾看见了女人的半边脸。
此时，她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这张脸了。
其实蒋如楠是不想看这张脸的，她甚至不想知道这个女人姓甚名谁，也不愿和其产生任何形式的交流，她本想就这样好聚好散，再也不见，但没曾想对方竟强行把她“留下”了，她不想招惹他们，他们却来招惹她，看这架势，不仅是招惹那么简单，很可能还要害她。虽然她不知道沈奕菲和宋锦书是怎么被弄进来的，但她已经意识到，唐有为和长发女人必然和杨诚的失踪有关，住同一栋楼并非巧合，那条被冻僵的头颅也许正是杨诚失踪前提着的宠物狗“约克夏”。
长发女人的五官有些宽，皮肤小麦色，并非娇气秀美型，目光和表情中透出一股野劲，让她不由想起此前跟踪时闯黄灯那一幕，是这种女人能干出来的事。
蒋如楠不得不怀疑唐有为的审美，这个女人实在很难称得上好看，身材干瘪，穿着普通，毫无气质可言，整个就是一村姑进城。
审视完女人的五官，蒋如楠又将目光聚焦到女人的头发上，她对家中床底下那根头发记得很清楚，两相对比，无论是从长度、色泽、粗细来看，都非常相似，肯定是这个女人无疑了。蒋如楠忽然有些气愤，他们竟敢在她家里、在她床上干那种事，估计还干了不少次，蒋如楠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怒意压了下去。
她知道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
她将目光从长发女人脸上移开，扫了眼房间四周。
当务之急，是尽快逃离此地，而不是纠结情感问题，她必须保持冷静。
首先，要记住空间的格局，记住尽量多的物件，可以用作线索和证据。
其次，要明确窗户和房门的位置在哪，提前规划好逃生路线。
最后，要尽快找到能够帮她逃生的工具。
做律师多年，她看过很多类似的案例，也曾设想过如果自己遇到了会怎么办，当时只是为了胜诉考虑，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真遇上了，工作的经验在此时派上了用场，但想法归想法，落到实处还是有差距，有时逃生的机会并不取决与她，而是取决于对方是否存在漏洞。
蒋如楠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想尽快恢复体能，没有体能，什么都做不了，她并未着急开口，而是先让情绪稳定下来，搞清楚当下的局面。
“赶紧把另外两个绑起来。”陶澜澜对唐有为说，“再把胶带拿来。”
唐有为起身离开，双眼瞥着蒋如楠，似是对蒋如楠的沉默感到惊讶，他觉得也许是电击的作用，蒋如楠可能还没从电晕的状态中恢复。
唐有为很快就找来了绳索和胶带，他先捆宋锦书，再捆沈奕菲，就在他将绳索绕过沈奕菲后腰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蒋如楠忽然开口：“别绑她肚子，缠住她手脚就行了，她怀孕了。”
唐有为迟疑了一下，望向了陶澜澜。
陶澜澜皱了皱眉，没说话。
唐有为放下绳子，拿起胶带，用胶带缠住了沈奕菲的双手双脚。
也许是陶澜澜皱眉的表情触发了蒋如楠的记忆，也许是被电击后的思维逐渐恢复了正常，蒋如楠在近距离看见陶澜澜侧脸的瞬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微闭双眼，从记忆的深海中挖出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由模糊变清晰，和面前的人匹配了起来。
“竟然是你——”蒋如楠睁开双眼，尽量保持之着冷静，但语调还是忍不住紧张，还带着些许愤怒，“你是陶永山的女儿。”
陶澜澜盯了一眼蒋如楠，目光像刀子一样，随即移开，沉声对唐有为说：“把胶带扔给我。”
“我明白了。”蒋如楠略带一丝讥讽地说，“你和唐有为搞到一起，不会是为了报复我吧。唐有为知道你父亲和我之间的事吗？”
唐有为立刻问：“什么事？”
陶澜澜催促：“把胶带扔给我！”
唐有为拿着胶带，没扔。
蒋如楠轻哼一声：“看来是不知道，没关系，我记着呢，我来说。在一年多前的一起交通事故中，一个名叫陶永山的中年男人开一辆拉货三轮车和一辆私家车撞到了一起，大概半个月后，陶永山死在了医院里，但其家属不仅没获得赔偿，反而还赔了对方一笔钱，我就是私家车主雇的律师，我帮他打赢了那场官司。我在开庭时见过你，当时你头发没这么长，皮肤也没这么黑，但你的表情，尤其是皱眉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你就是陶永山的女儿吧，你叫陶什么来着？”
陶澜澜抢过唐有为手中的胶带，嘶啦一声扯开，去封蒋如楠的嘴。
蒋如楠转向唐有为，加快了语速：“唐有为，你被利用了你知道吗，她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我，你只是她的一个工具——”
陶澜澜抬起手，啪啪给了蒋如楠两个大嘴巴子，厉声道：“让你胡说八道！”
打完后，陶澜澜用胶带快速勒住蒋如楠的嘴，绕过蒋如楠的后脑，缠得紧紧的，蒋如楠的嘴巴朝两侧咧开，嘴角渗出了鲜血，嘴里兀自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陶澜澜站起身，左右开弓，啪啪又是两巴掌，之前两巴掌是坐着，没用上力，这两巴掌用上了全力，直打得蒋如楠耳朵一阵嗡鸣，栽倒在了地上。
唐有为拉住陶澜澜的手：“你把她打伤了，就不好收场了。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陶澜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父亲分明是因为被撞才死的，他们却颠倒是非，说我父亲早就有病，是要讹人，最可气的是，打官司我们还输了，对方请的律师就是蒋如楠，我确实恨她，但我更恨那个将我父亲撞死的人，我要真存心报复，肯定去找那人了，而不是蒋如楠。”
陶澜澜直视着唐有为：“话我就说到这，你爱信信，不信拉倒，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你自己是什么感受，你最清楚。”
唐有为抿了下嘴唇，扭头望向了蒋如楠。
蒋如楠从地上坐起，仰头看着唐有为，她的脸被打得浮肿，嘴角的血流到了脖子上，看起来十分狼狈，她的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喉间发出呜呜的声音。唐有为半蹲在地，把蒋如楠嘴上的胶带扯到了脖子上。
“你想说什么？”唐有为问。
“她在利用你……”蒋如楠脖子被勒的发紧，声音嘶哑。
“然后呢？”唐有为接着问。
蒋如楠的眉头跳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她感觉唐有为的语调太过平静了，表情也不大对。
“我知道你是想挑拨离间。”唐有为的语气罕见地果断，“我确实不知道她父亲和你之间的事，但这并不妨碍我和她的情感，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和她在一起十一个月了，这十一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蒋如楠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我和她在一起，抽烟喝酒唱歌跳舞，我们啥都干，干啥都很快乐，你说我们是恋人也好，情人也行，我们其实都没确立关系，我们在一起就是玩，一点压力都没有，一点束缚也没有。”唐有为忽然睁大了眼睛，像是体内一股情绪被点燃了，他凑近蒋如楠的脸，提高了音量，“和你在一起呢，你除了给我钱，还能给我什么？你想见我的时候，我立马就要出现，你不想见我的时候，几天都不知去向，和你在一起我每天都要看你这张臭脸，天天听你抱怨这抱怨那，还要变着法哄你，在外面哄你，回家在床上也要哄你，还得夸你，你在床上就像一条死鱼你知道吗？”
蒋如楠突然发出一声干嚎，一头撞向了唐有为。
唐有为始料未及，脖子后仰，差点倒地，他摸了摸额头，有血渗出。
蒋如楠又是一头撞来，唐有为本能地要躲，但一只手在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用余光看见陶澜澜站在他后面，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迎着蒋如楠的头撞了上去，砰地一声，两头相撞，唐有为的力气毕竟要大一些，这一撞，直接把蒋如楠撞倒了。
一向温吞的唐有为罕见地冒出了火气，或者说他一直都有火气，只是被压抑了下去，被蒋如楠、被陶澜澜、也被他自己，在他温吞言行的背后，实际是害怕，是恐惧，是懦弱，蒋如楠知道，陶澜澜也知道，不同的是，蒋如楠选择无视和放任，她甚至需要唐有为这样，她才更有安全感，而陶澜澜则是鼓励唐有为做出改变，想让唐有为突破舒适圈。
刚才这一撞，相当于唐有为在蒋如楠和陶澜澜之间做出了选择，他选择接受陶澜澜的鼓励，正面迎击蒋如楠，而不是如往常一样逃避。
蒋如楠撅着脖子，扭动着腰肢，想爬没爬起来，她面色发青，嘶声喊道：“唐有为，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混蛋，你就是一个孬种，一个懦夫，一个白痴！”
蒋如楠的怒骂把唐有为压抑多年的怒火彻底点燃，唐有为的体内仿似打开了一条通道，火焰滕腾地往外冒，他骑到了蒋如楠身上，面色狰狞，像是变了个人，或是露出了真面目，他一只手掐住蒋如楠的脖子，一只手按住蒋如楠的额头，厉声道：“我就是和你在一起后才变成这样的，我本来有工作，虽然挣得不多，但够我自己花，也有上升空间，是你不断用钱腐蚀我，让我没了工作的动力和耐心，还劝我辞职在家学习，实际是想把我圈在家里，为你洗衣做饭！我知道你从来都没爱过我，也没想过要和我结婚，你只是享受家里有个男人等你的感觉。你父母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你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唐有为，我杀了你！” 蒋如楠面色赤红，怒不可遏，挣扎无用，她朝着唐有为吐出一口口水，正吐在唐有为鼻梁上。
唐有为用膝盖顶住蒋如楠的胸口，抬手连擦了几下脸，但还是能闻得到蒋如楠口水中的味道，这味道让他恶心，忍不住想吐，他低头恨恨地盯着蒋如楠。
“我知道你最怕什么。”唐有为忽然放低了音量，扭头望向陶澜澜，“你不是一直想亲眼看看她的四根脚趾吗，现在机会来了。”
陶澜澜往前挪了一步，看着蒋如楠的脚。
唐有为的手顺着蒋如楠的大腿下滑，握住了她的脚踝，用力一扯，将她的鞋子扯掉，露出了她的袜子。蒋如楠犹如一条被按住了七寸的蛇，刚才的凶狠和愤怒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她的全身禁不住颤抖起来，瞳孔逐渐放大，恐慌在脸上弥漫开来，当唐有为扯掉她鞋子的时候，她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唐有为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这种笑容，蒋如楠太熟悉了，从小时候起，直到大学毕业，她在各种人脸上见到过，所谓的发小、朋友、同学、老乡、闺蜜，还有许许多多的陌生人，当他们得知她只有四根脚趾，并且即将亲眼看到的时候，几乎都会露出这种笑容。
蒋如楠的脚本能地蜷缩起来，四指内扣，脚背绷紧，像一张弓。
唐有为隔着袜子，用指尖抚摸着蒋如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