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贱蹄子，还不快点走，耽误了贵主子的事，你这条小命可就别想要了。”
红月走在紫禁城宽敞的宫道上，身前的嬷嬷一边小碎步快速地走着，一边嘴上不停，不放过一秒地给她交代着待会在承乾宫请见贵妃娘娘的忌讳。
“眼睛不能乱瞧，要规矩一些，尤其是不能直视娘娘的脸。还有手脚不能乱动，话更不能乱说，多说多错。还有，你的规矩这两天不知道学好没，要是没有，待会在贵妃娘娘面前出了错，连累了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地接下了你这个差事……”
嬷嬷碎碎念着，满是抱怨，红月只是默默听着，一个字也不说，一直到进了承乾宫，嬷嬷自己就住了嘴，两人一起在门外等着贵妃娘娘的召见。
很快，一个容貌秀丽的宫女领了她们进去，红月跟着嬷嬷给佟佳婉音请了安，听见上方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都起来吧。”
佟佳婉音微微低着头，看着下手跪着的年纪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如果是之前，佟佳婉音从来想象不出她会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冲她跪拜行礼，但是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啊不，习以为常了。
自从她在康熙面前揽下了这摊子事，还夸下海口一定会把宫里这些蛀虫一个个揪出来以后，康熙还真的放手让她去干了。
康熙没有过多地插手，只是给佟佳婉音大开方便之门，方便她派人去宫外取证而已。
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赵三喜纳的三个小妾之一。
佟佳婉音之所以会特意把她召进宫，是因为在这几天的搜查中，她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上头的主子没开口，下面的奴才当然不敢说话。红月的额头碰着冰凉凉的地面，听见贵妃叫她起来也是照做，然后就听见了贵妃亲切地问着她话——从前是哪里人、和赵三喜在一起是自愿的吗、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红月一一答了，当佟佳婉音听见她说自己原来是钮枯禄家的家生子的时候，眼里流光闪过，接着问：“那怎么后来会跟宫里的公公在一起？”
红月有些难为情。
虽然贵妃娘娘从头到尾没有说自己是给赵公公当小妾，但是她这么个身份，终究是有些难以齿口。
外头的正经好姑娘没有几个愿意给人当小妾的，何况还是一个太监的小妾。
只是……
“似乎是赵公公跟钮枯禄府上有旧，后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太太就把奴婢送给赵公公了。”
像她们这样府上的家生子，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一般是没有自主权的。
除非你是特别得脸的奴才，在主子跟前有面子，求了主子让你去嫁给心仪之人，否则要么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么就是被府里的主子们随便给你指了个人，哪管你愿意不愿意呢？
毕竟一家子的命都在人家手里捏着，你敢不从？一家人都给打杀了也没人管的。
很显然，红月就是那因为有几分姿色而不幸被主子指出去了的。
佟佳婉音又问过红月，她是什么时候被送去赵三喜那里的？
这才得知原来是在孝昭皇后刚刚封后的那个节骨眼上。
所以，赵三喜能够贪这么多，除了他是御膳房总管以外，还因为背后有孝昭皇后以及钮枯禄府在背后撑腰吗？
那么，既然孝昭皇后给赵三喜撑了面子，又交代了赵三喜什么事呢？
既然他们要拉拢赵三喜，那么赵三喜身上就一定有钮枯禄家要用到的地方，互惠互利可不是只有一方有利可图。
“钮枯禄府送你过去的时候，有没有交代你什么？”
红月摇摇头，又仔细想了想，小声地回话说：“大太太交代我老实本分一些，别做幺蛾子？”
御膳房是一个关键位置，后宫妃嫔们入口的食物几乎都是从这里出的。可要说给嫔妃们的饭菜里投毒也不至于，一是因为有试菜太监的存在，二是只要查出了御膳房送上去的饭菜有问题，整个御膳房上上下下一个都跑不掉。
赵三喜再怎么贪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
要财还是要命的选项之间，很少有人会选前者。
佟佳婉音看出了红月真的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丫头，不禁有些失望。这几天来，她也只是抓了几个和赵三喜一样的管事们的小辫子，抄没了他们明显是贪污来的银子，以儆效尤。
但是，很显然，越是往里面查，越是抽丝剥茧，就越能发现，这里面绝对不是只有表面上那几个人，背后绝对还有一只暗手在拨弄是非。
看看这查出来的东西，御膳房，织造房，内务府，看似毫无联系，佟佳婉音却总觉得有一根隐隐约约的看不见的丝线，在这里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查到钮枯禄家的时候，她直觉这事绝对跟那位已故的孝昭皇后脱不了关系。
可是没想到今天还是要无功而返了。
“赵管事犯了错，以后不会回去了，你可以自去它处了。”
失望归失望，佟佳婉音也没对其他人摆脸子，反而抽出心思来安排红月。“白芍，给红月姑娘些赏赐。”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苦命人，能帮一个是一个。
给她赏赐是为了让她出宫离开了赵三喜以后也能让自己安身立命。
红月感受到了佟佳婉音的善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宫里的娘娘实在太好了，对她这么一个小人物都这么地关照，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娘娘了。
红月感激地磕头谢恩，在白芍准备带她们出去的时候，红月看着白芍身上的青色锦缎织成的衣服，脑海里点火石花地想起了一个人——
“娘娘，当初钮枯禄府除了奴婢以外，还送了一个人给赵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