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萱自顾自地走到了距离卢飞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抬头望着夜空中的皎月。
她没有发觉到卢飞就在十几步外的地方。
柳萱就这样一直站立着，无言地仰着头。许久之后，她轻轻地谈了口气，稍稍地低下了头，月光在一瞬间照在她的双眸，反射到卢飞的眼中。
柳萱的眼中，透露出无限的悲伤。这样的眼神，卢飞第一次见到，他的下颚动了动，决定走向那边。
卢飞缓步走到柳萱身旁几步远的地方，但柳萱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发觉到他的到来。
“师姐……”卢飞轻声叫道。
柳萱转过头，发现是卢飞之后，说道：“这么晚不休息吗？”
“那师姐呢？”卢飞说,“师姐才是最应该休息的吧。”
“我么？”她轻声地自语，然后对卢飞说道，“我睡不着。”
“那我们一样嘛，所以才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卢飞笑了笑。
“嗯……”柳萱点了点头，只是这般应了一声。
“师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见柳萱不再说话，卢飞便自己说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被分配在全是女弟子的东苑，尴尬得不行。你是我在东苑第一个结识的同辈，对那个地方相当陌生的我，你给了我友好的微笑，让我感觉好上许多。那时候我对师姐的印象，到现在还在我的脑海中留着——开朗、温柔又美丽。”
卢飞侧过头，看着柳萱，她依旧没有想要说话的样子，只是闭着唇，无声地望着天空。
“我一直觉得师姐永远会是这个样子，不过，这个愿望似乎并没有实现啊。”卢飞继续说着，“从那个落寒出现开始，我想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了吧？
“不过，师姐也给了我其他的印象了啊。我渐渐地发现，师姐还是个相当坚毅的人，承受着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无法承受的事物，无论是自己部族也好，抑或是自己的生命。”
卢飞顿了顿，再次将视线移到柳萱的脸庞。他没有猜错，在说道最后句话时，柳萱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但是，这样的重担，真的太重了。师姐没必要完全由自己背负的。”卢飞的声音很缓和，“把这份重担分散成五份吧，我们所有人一起承受，这会让你轻松很多，也会让我们感觉能做些什么。”
“我不能连累你们。”柳萱终于说话了，但语气中充满了失落。
“因为天界？因为那个领域对我们而言太过沉重？还是寻找紫潭晶难于登天，我们只会做无用功？”卢飞稍稍把声音提了上去，“……还是说都有呢。”
柳萱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地点头道：“或许都有吧……”
“所以……”卢飞吸了一口气，“才会有同伴，对吧，明知道眼前的事情有多困难，有多不可能，有多可笑，还是会为了同伴继续向前。”
“即便退一万步讲。”卢飞继续说，“即便其他所有人都选择放弃，我也不会放手，哪怕希望再怎么渺茫，那也可以称作是希望，为了这点希望，我愿意赌上我所有。因为，师姐，你是天际线的一员，你是永灵府的一员，最重要的，柳萱，你是我修灵路上第一个前辈，第一个同伴，是我人生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柳萱的身体轻微地一颤。她侧过头看向卢飞，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犹豫。
“柳萱。”卢飞改变了对她的称呼，“放下那些担子吧，我们，我，一直都在。”
“可以么……”她的语气中带着许多的疑惑，她的眼角带着些许的泪珠。
“已经不用再独自一个人撑着了，你有很多人可以依靠。”
一滴泪水从她的脸庞划过，折射着月亮淡白色的光华。
“柳萱，你坚强地太久了，该让自己休息一下了，让自己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好好哭地一场吧。”卢飞迎着月光，对着柳萱笑了笑。
又是一滴泪水滑落，继而变成了两行清泪。坚强外表下的柳萱，内心并没有那样坚强，故作坚强的她早已经伤痕累累，现在的她，更需要的是他人的关怀，是有人能够明白她的苦楚，而不是仅仅为她找到紫潭晶那么简单。幸运的是，卢飞发现了这一点，也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现在的柳萱，已经完全放下了坚强的外壳，变得十分脆弱，她抬起手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她哽咽着，不想哭出声音，但忍耐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卢飞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柳萱，而柳萱则伏在了他的肩头，把双眼埋在卢飞的肩膀，任泪水打湿他的衣裳。
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柳萱逐渐地安静下来，情绪慢慢变得稳定。她重新抬起头，离开了卢飞的怀抱。擦了擦眼角尚存的泪渍，她看向刚才伏过的肩头，那里已经湿了一片，不由得地，她腼腆地一笑：“谢谢你了，卢飞。”
“今天，我又认识了一个新的你呐。”卢飞笑着说道。
“那可是我吃亏了。”柳萱笑了笑，经过了情感的一次爆发，她终于有点恢复原先的样子的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呢？”
“那就尽我所有找回紫潭晶吧。”
“这个不能算吧？”
“当然不能算了，随口说说嘛。”卢飞笑了笑，“让我思考一下。”
柳萱微微颔首，然后走到花坛边坐下，把散在额前的长发挽到耳后。
“嗯……我想到了，就补偿你一个拥抱吧。”卢飞装作十分正经的样子说道。
柳萱先是楞了一下，之后不禁笑出了声：“和杨青待久了，你也变得不正经起来了啊，居然想出这种补偿，真的觉得我会接受吗？”
“什么啊，来自团长的拥抱不好吗？”卢飞没有要变回来的样子。
柳萱站了起来，走到卢飞面前：“呐，不管怎样，真的谢谢你了，这个补偿我就勉强接受了吧。”
柳萱嫣然一笑，轻轻地抱了一下卢飞，然后转过身，一面朝屋子走去，一面说道：“熬了大半个夜晚，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有点累了啊。”卢飞注视着柳萱走近屋子里，自己仍然站在原地。等她的身影消失后，卢飞缓步走到花坛边，又独自一个人坐了会儿，直到天边稍稍有些泛白的时候，他才再次起身，喃喃自语：“已经早上了啊。”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其他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另一个房间的柳萱，也已经如梦，她的嘴角挂着些许微笑，脸上却仍然带着忧虑与不安。卢飞轻叹了口气，即便解开了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心结，柳萱对自己生命的担忧依旧存在着，自由彻底地解决这件事情，她才能真正地恢复之前的样子吧。
他感觉到了些许的困意，便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小憩片刻。不知不觉中，他就这样睡着了。
等从睡梦中醒来，窗外早已晨光熹微，粗略地估计一下，时间大概过去了半个时辰。柳萱不知在什么时候醒来，现在正坐在不远处的梳妆台前整理着头发，发觉卢飞苏醒后，她把身子侧过来，说：“昨天的事情，在别人面前就忘记吧。”
卢飞笑了笑：“谨听教诲。”他明白，柳萱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还有那样的一面罢了，在他人面前，她依旧是那个坚毅的女孩，即便跌倒无数次也会再次站起来，不流下半滴的泪水。
“喂，我说房间里怎么不见你人影呐，原来跑这儿来了。”门口忽然传来杨青的声音，此刻，他正倚在门框上，撇着嘴看向这边。看起来，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会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即将要去完成的事情。
“都准备好了没？”卢飞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随时准备出发。”杨青一笑，“顺带一提，紫颜也已经准备好了，不用团长操心了。”
“那我们就先去和夏乐会和吧。”卢飞走向门口，半道上，他回过头，对还在梳妆台前的柳萱说道，“师姐，你就在这儿等我们的消息吧。”
柳萱微微颔首。
随后，卢飞同杨青一起离开了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