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暮春,晨色已显清冷,疏落的马蹄声叩击路面,越发寂寥。脖颈被锁链磨破的地方已经结痂,脚底也长出了一层厚皮。宽广的平原,小桥流水,柳烟葱茏,亭台楼阁,渐渐都抛到脑后。脚下大地渐渐抬升,风土植被也变得陌生。高大粗壮的针叶树木鳞次栉比,走着走着就陷入阴冷浓密的万年树影。腐烂微腥的气息钻入鼻腔,每棵树背后都藏着捕食者暗中窥伺的眼睛。
黑色山路崎岖难行,抬头只能看见别人的后背。沉默的奴工队伍,默默无言爬行,犹如蚂蚁,犹如地鼠。
崇山峻岭之中,世代繁衍着虎狼之子。他们嗜血成性,滥饮成风,行如禽兽。
这些传闻,纵有夸张失实之处,押送兵士的凶残却是自己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日夜赶路,稍走慢些,轻则鞭打脚踢,重则断水断食。有时兵士喝醉了酒,突然兽性大发,逼迫囚徒脱光衣服,狠狠鞭挞直到血流成河。
尖叫,哀告,虽听了千百遍,依然叫人心惊肉跳。他抬起头,只见一名俘虏倒在地上,血流满面,喉头呜咽。兵手中的鞭子却下得越发狠辣……那人虫一般苦苦爬行,徒劳地想躲避雨点一般落在身上的鞭子。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拱手向兵士行礼:“各位兵爷,抓我们来,原是指着我们跟你们回去干活。要是半路就把我们全折腾死了,你们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