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府高朋满座,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苏玉莲在众人的簇拥下与季章牵着同一根红绳,进入喜堂。
傧相唱和:“揭盖头,行礼。”
大沥的婚俗是入喜堂,要当众揭盖头,再行礼。
这也是为何苏玉莲执意要带赤金点翠玛瑙头面的原因。
解开盖头,新娘子是美是丑,无处遁形。
新娘头上、身上的装饰是奢侈华贵,还是廉价同样被人评估比较。
换句话说,新妇是否能融入贵妇圈子,很大程度在婚礼当天就决定了。
每个人都需要圈子。
而妇人的圈子则尤为苛刻和排外。
苏玉莲不想成了婚就困死在府中,就必须要在婚礼当天出尽风头。让所有人都艳羡和吹捧。
盖头一点点被揭开。
苏玉莲这张浓妆艳抹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其实,苏玉莲长得并不丑,甚至还能称得上清秀,可涂上厚厚的脂粉,就显得格外的老气和呆板。
让年轻人天然的灵动也给抹没了。
乍一看跟她母亲卫淑仪有点像,却又没有卫淑仪前凸后翘的身材,反倒彰显了她本来的刻薄。
再加上这吃了小孩似的红唇,还有尾巴宽大的娥眉,怎一个难看了得。
苏玉莲害羞带怯的抬眼看了季章一眼。
像诈尸了似的。
季章汗毛竖了起来,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苏清月。他想苏清月便是这样的装扮,想必也是美的。
原本那个美人是他的……
“快看,新娘子头上这头面可真好看。款式别致,做工精巧,我打赌,京都最贵的珠宝玉器楼里都没有。”
“依仗寒酸,没想到,好东西在头上呢。”
“苏丞相做官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钱,估计就是为了做出两袖清风的样子给别人看呢。”
……
季章回神,也朝苏玉莲头上看去。
这头面的确是别致。
能进侯府的人,非富即贵,大家都是见过好东西的。能让众人交口称赞,这东西必然是贵重至极。
苏玉莲十分得意。
她就知道,今日她必然能大出风头。
今后,大家讨论的重点也会变成,她在婚礼现场是如何风光。
傧相继续道:“一拜天地——”
两人同时弯腰鞠躬。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过来:“慢着!”
所有人都朝门口看去,就见苏清月一袭青裙款款而来,她头上挽着最简单的发髻,身上未带任何珠翠。
脸上亦是没涂任何脂粉,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站在苏玉莲面前。
简直是天与地,天仙与蛤蟆。
她一出现,瞬间夺了所有人的眼球。
就连季章都看愣了。
他手不由握紧了绸缎,心里起了一丝涟漪。他就知道苏清月放不下他,她这是来抢婚的吗?
对啊。
当初因为苏清月失踪,并没有换回名帖。
只是口头上约定了退婚。
若苏清月把名帖拿出来,要求侯府遵守诺言,他就必须得娶她。
因为,名帖就是定亲的证明。
是受大沥律法保护的。
一时间,季章的心瞬间狂跳了起来,看着苏清月的视线也逐渐变得灼热。
他就知道,苏清月心里有他。
然而——
“我丢了一件东西,今日才知在何处,特意来讨。”苏清月朝众人抱了抱拳,“诸位见谅。”
永宁侯早对苏清月不满:“上次你带人闹事,我作为长辈,宽宥了你。你今日竟然闹到我侯府婚典,你当我侯府无人吗?”
说着,中气十足道:“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护卫立刻涌了进来。
苏清月毫无畏惧,笑着看向苏玉莲:“二妹,你头上这赤金点翠玛瑙头面,乃我母亲陪嫁。
之前卫氏吞没了我娘的嫁妆,好不容易补齐退了回来。
却唯独漏了这一件。
请二妹归还。”
苏玉莲没想到苏清月会出现在这儿,她也无暇顾及了。她见众人看她眼神都变了,急着辩解道:“胡说八道,这是我娘特意找人定制的。根本不是你的。”
“赤金要经过无数工艺才能锻造而出,据我说知,这种方法只有皇家御用的金器师能做出来。
还有这玛瑙,每一颗都至精至纯,绝非世面能买到。
二妹若执意不还,我便去京兆府报案。”
苏清月看了眼涌过来的护卫,转向永宁侯,似笑非笑:“还有侯爷的包庇之罪,我一并上告。”
永宁侯气的磨牙。
却到底是忍住了。
今日是他们侯府大喜的日子,官府来人,那还得了。
他抬手,制止动粗的护卫,压着火问苏玉莲:“你头上这东西是不是你姐姐的?”
“我……”
苏玉莲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了。
她也怕报官。
只能泪眼婆娑的哀求季章。
若有季章护着,她也有个台阶下。没想到,却看到季章一脸铁青。于是,一咬牙,就去拽头上的珠翠:“你的破东西,还给你就是。
不过是借用一下,也值得你巴巴的来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来破坏我婚典的……”
都这个时候了,苏玉莲还是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数落苏清月。
顺便把头面扯坏,给她点教训。
苏清月早料到她的想法,幽幽道:“此物价值连国,若是损坏,可要照价赔偿。”
听到“照价赔偿”四个字,苏玉莲突然想到了晋王妃赏赐的那根簪子。
后来,她又特意的问了青岚郡主。
青岚郡主说,那簪子是从库房拿的,不知道是不是宫里赏的,但也就值一百多两银子。可皇帝身边的海公公发了话。
别说五万两,就是五百万两也得给。
季章显然也想到了。
这头面可比簪子贵多了,只怕把苏家、国公府、侯府三家掏空了,也赔不起。
季章一把按住苏玉莲的手,对旁边的婢女道:“来人,把头面拆了,小心点,不许碰坏。”
“是。”
于是,婚典现场就出现了这样抓马的一幕。
新娘子被人摁着,婢女在小心翼翼的拆她头上的装饰品,没一会儿,头面完好无损的放进了托盘里,大家明显松了口气。
而新娘子头发成了鸡窝,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现在可以了吗?”季章深深地看着苏清月,她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检查过头面,确定完好无损,才道:“早点给,也不用被人当面拆头发,多丢人啊。”
苏玉莲忍不住想哭。
但她怕哭花脸,硬是忍住了。气的浑身颤抖:“东西拿到,还不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你。”
季章却觉得她没什么好闹的了。
故意道:“既然来了,便留下观礼吧。莲儿是我心爱的女子,这些身外之物,我自会通过自己的努力挣给她。”
说着,亲手替苏玉莲整理头发。
苏玉莲感动至极。
季章故意秀恩爱,其实是在挽回面子。毕竟,大家都看着嘛。
可惜啊,她不答应。
傧相再唱:“二拜高堂——”
这时,门房急匆匆跑了进来,对永宁侯和罗夫人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