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季章这个案子已经查过了，没有发现其他蛛丝马迹，从尸检到模拟案件过程，再到两个人的恩怨，初步判断的确是季章杀了王琛。”
顾北恒拿来卷宗给皇帝看。
皇帝面色冷峻，深邃的眸子从宣纸上一行行看下去，似乎想从文字中查到什么缺漏。
但顾北恒是什么人。
他向来以严谨著称，有时候甚至古板正直的过了头。
他定的案子，几乎从未出错。
简单了三页纸，皇帝来回看了几遍，才将卷宗丢在桌上道：“再查。”
顾北恒拧眉。
拿起宣纸也仔细看了几遍。
才问：“皇上，不知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顾北恒：“那……”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皇帝眸色漠然，冷冽中带着睿智。他道，“若你的季章，你会在旁人的宴会上明目张胆的杀人吗？”
顾北恒只好解释：“也许是王琛做局。微臣查到，王琛一直对兄长的死耿耿于怀，他或许查到与季章有关？”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轻讽。
“那死的该死季章。”
至此，顾北恒也陷入了沉默。
从案发现场来看，凶手的确是季章无疑。若是在别的衙门，或许已经判案了。
一个狱卒突然跑来道：“顾大人，有一女子想探监季章。”
说着，拿出了一锭银子。
“没有定案前，谁都不能探视。赶走。”
顾北恒不大高兴。
“是。”
狱卒正要离开，皇帝突然开口：““出手倒是大方。不知是什么人？”
那狱卒站住，小心翼翼道：“回公子，是苏家大小姐苏清月。下人看大人与她有些交情，这才替她来问问。”
“苏大小姐？”
顾北恒朝皇帝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在他脑袋上看到了一片绿色。
皇帝面色不变，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顾北恒试探道：“皇上，或许苏大小姐是受人所托，要不……让她见一见？”
“可以。”
顾北恒舒了口气，忙让人放行。
却没注意到，皇帝手里的一团纸已经被捏皱了。
片刻后。
皇帝起身道：“去看看，或许苏大小姐能问出些什么。”
两人抬步去了密室。
这里有个狭小的气窗，正好能将牢中的一切看清楚。
苏清月今日穿着件淡紫色的裙子，雪白的莲花底鞋，走在阴暗潮湿的大牢甬道，就像一道光。
站岗的狱卒，牢中的犯人都不约而同的朝她看去。
暗暗揣测，是不是小女子的心上人犯了事。
才姑娘抛头露面的来这种地方。
苏清月目不斜视，走到关押季章的牢门前站定。
季章头发蓬乱，浑身脏兮兮的，他应该是受过刑，脸颊肿胀，十根手指肿胀发紫，看起来十分凄惨。
此时，正拿着筷子试图去夹盘子里的馊菜，却怎么也拿不稳。
“季章。”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季章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他扭过头，看到苏清月牢门外，愣住了。慢慢的眼中湿润起来，心头划过无数与她相处的画面，那时候，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她的眼里只有他。
可现在，他把她丢了。
那份激动又变成了黯然。
季章哑声开口：“月儿，这地方脏，不是你该的。你快走，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
苏清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嘲讽道：“你卑鄙无耻的样子，我也不是没见过。这般落魄，瞧着倒是顺眼了几分。”
季章这才注意到苏清月眼底的厌恶。
是啊。
她该讨厌他的。
是他背叛了她，谋害了她。
甚至在那个暗巷里试图侵犯他。
他竟还妄想着苏清月是对他余情未了，才来看他。
季章整个人像蒙了一层暗色，垂头道：“月儿，以前是我错了，我欠你一句道歉……”
“我不需要，我来这里也不是跟你叙旧的。”
苏清月直接打断了季章。
言简意赅道，“永宁侯求到我头上，让我来救你。”
“我父亲……”
“是。”苏清月不想跟他废话，直言道，“我相信人不是你杀的。”
季章看向苏清月，眼底又重新露出了光亮。
不过，苏清月下一句是：“你这种人，只会借刀杀人，不屑亲自动手，我亲身体会过。知道你的为人。
但翻案讲究证据。
案发现场没有找到第三个人的蛛丝马迹，你告诉我，王琛是谁杀的？”
“是一个蒙面人，我认得他。”
季章没隐瞒苏清月，回忆着当时的情形道，“王琛把我叫过去，逼问我是不是杀了他的兄长王慎。
我挣扎不开，差点被王琛勒死。
关键时刻，有人塞我手里一把匕首，我挥了两下，把他挣开了。
没想到，那人在后面一推，王琛直接撞在了我的匕首上。”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可苏清月知道他没有说谎。
光凭这么多年的相处，苏清月就能断定，季章说的是事实。他要编瞎话，自会前后照应，自圆其说。
绝不会有这么漏洞。
苏清月面无表情：“这些你跟顾大人说了吗？”
季章摇了摇头：“他们不会信的。”
“那蒙面人，你觉得是谁？”
季章还是摇头：“我在牢中这几日一直在想，可我想不到。能救我的人，没有这么厉害的武功。
月儿，那人摆明了要弄死我。
他不会出现的。”
季章颓然坐在地上，双眼无神，“我这回死定了。”
该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
苏清月转身要走，季章突然抓住牢门栏杆，急急道：“月儿，你去哪儿？”
苏清月头也没回。
声音冷冷传来，还是没有温度：“我答应过永宁侯，会救你出去。”
密室。
听完这一场对话的顾北恒立刻吩咐：“去薛家庄园再检查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
侍卫离开后。
另一个侍卫进来，禀报：“顾大人， 苏姑娘求见。”
“好，让她到后院候着。”
顾北恒说完，对皇帝道：“苏姑娘是受人所托，公子莫要多想。”
皇帝：……
他多想了吗？
皇帝每次出宫都会打扮成世家公子的模样。所以，就连大理寺的人都以为，他只是顾北恒的至交好友。
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外人来见，皇帝都会回避。
顾北恒也没多问，径自往后院去，可走了两步看皇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奇道：“皇上，要一起吗？”
“事关侯府，朕当然参与一下。”
皇帝说的理所当然。
顾北恒却十分为难：“那待会儿，臣该如何介绍皇上啊？”
皇帝随手拿来一把羽扇道：“便说我是大理寺判丞，在你手下做事。”
顾北恒欲言又止。
皇上天天这么骗，等被苏姑娘发现了，岂不是难以收场？
可人家是皇帝，他哪敢说什么。
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