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冉出来，见苗圃外自己车边站着柳涓，他有点疑惑又有点释然，还有点庆幸，总之个中滋味尤为复杂，自己完全说不清楚，他用半分钟调整好情绪敛起神情走过去。
柳涓看他走过来开口说话，“你载我到县里好打车的地方就可以，不用跟我去买东西。”
穆清冉车开锁，柳涓拉后侧车门坐进去，他上车忍不住说句，“既然把我当坏人防着，干嘛还搭我车？”
他微凉的语气，使柳涓皱皱眉，“我防的不是你，是你背后的人！他们像是无孔不入的马蜂，想躲都不知往哪躲，不知什么时候它们就会突然冒出来，狠狠地蛰你一下！不讲道理、没有逻辑、躲不开甩不掉，防不胜防！”
穆清冉听得既心疼又难受，从后视镜看柳涓，她忧伤地望着车外，额前碎发在窗口的微风里飘动着使她看上去憔悴柔弱，她黑了、也瘦了，眼中没有了以前的光亮。他紧握方向盘转头，“小花。”
柳涓摆摆手，“别这样叫我，跟你真的一点都不熟！若不是姑奶奶真着急用那些材料，我不可能搭你车出去！”
穆清冉看着柳涓平静疏冷的脸，如鲠在喉想说句安慰她的话，却无法从万千词汇里找到最能表达心意的，最后他只能说句，“抱歉，我给你带来那么多麻烦和困扰！”
柳涓收回目光看他，似等他说下文，又似冷眼旁观他“表演”。
穆清冉清清嗓子，“我可以理解，不，是完全能理解你的感受！害你被人编排误解、造谣诽谤、影响工作，还有你……”他顿了顿，“你的感情，也带来很大麻烦！”
柳涓咬着牙摇头，“不，你根本无法感同身受理解我的处境！误解、失业、困扰、麻烦，你以为只是这样吗？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吗？你们谈恋爱分分合合的关我什么事啊，却是害得我声名狼藉、身败名裂！”她用力拍拍自己心口，“现在我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把人往绝路上逼，我快活不下去了！”
话音落，柳涓眼中水气迅速弥漫聚集，她却紧咬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哭。
穆清冉感觉自己心脏像被柳涓绝望又倔犟的眼神凌迟着，一块块血淋淋的心肌被割裂开，鲜红的血液汩汩翻涌流出，他痛得无法呼吸。
他张口半晌才艰难发声，“我没和余欢谈恋爱！从来都没谈过，确切地说我和她都不熟！她如此没有底线的……”他不知该如何去描述余欢那一系列的操作，“她，或许不只是她，是他们！他们这样做不只是想余欢嫁进穆家！他们想让我做提线木偶，我不配合就想逼走我，他们也不想给我留活路！”
穆清冉轻抽下鼻子，“不管怎么说，柳涓确确实实是我牵连到你的！可是我一时也不知该怎样补偿你、保护你！”他轻点下头，“大概你这做法是对的，你躲回来是对的！我，我……”他唇角颤动几下，后面想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告诉她，知道她在大兴安岭，自己才特意跟课题组来驻地；他和爷爷说想娶她是真心话；他从来没想拉她做试金石，他真想要她做女朋友！
柳涓僵看穆清冉几秒，“快走吧，我过了时间没回来，姑奶奶真的会报警，我也不想她那么大年纪跟我提心吊胆！我也怕回来晚了，深山老林里会有意想不到的黑手。”
穆清冉沉默启动车子，柳涓安静在后面坐半小时，看进了城，“路边停吧，这好打车。”
“你去哪买东西，我送你去。”
柳涓看着外面流动的街景再等几分钟，“就这，到了！”
前面司机车停，柳涓飞速下车走前特意强调，“不用等我，各走各的吧！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桥归桥、路归路的，不是同行同路，以后各走各路！”
而后，柳涓跑进轻工百货，穆清冉等她的话没来得及说，想来买东西也不会太久，就坐车里等着，可他等了足有两小时，也没见柳涓出来。
穆清冉坐不住了，走进不大的轻工百货，进去一眼能望到头的小百货，没看到柳涓，却看到了对面那扇门，不用想也知道，柳涓早走了！
穆清冉从另一道门走出去，看着眼前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气苦地叹气，只怪自己对这不熟悉，柳涓下车的地方居然是后门！
穆清冉拨打柳涓电话，那个最近一直不在服务区的号码，今天必然也无例外。
……
柳涓以为穆清冉有过前一天的沟通，不会再来姑奶奶家了。
然而第二天上午9点刚过，穆清冉的车就出现在柳素兰家院外，他下车开了后背箱就提高声音喊，“尘伯、小花，来帮我拿东西！”
柳涓闻声满脸不乐意走出来，“你怎么又来了！”
穆清冉向里张望，“尘伯也没在家？”
柳涓听到“也”字，就知他应该是在村口大树下看到了乘凉的姑奶奶。她不答反问，“你来干嘛？”
“姑奶奶让我往家里送趟东西。”穆清冉说着话从后背箱拿出一桶油递给柳涓。
柳涓接油，“家里还有挺多油，这老太太是忘了吗，又买油！”
她往院里走，穆清冉就一手拎一袋大米跟进来，柳涓回头看看他，“这老太太，她和尘伯都不能吃米饭，买这么多大米干嘛，真是很怕我吃不饱啊！”
穆清冉不接话，两袋米送进来，又去拎进两袋面，之后又一趟拎进些水果和蔬菜，转身又出去了。
柳涓看到那袋菜又嘀咕，“园子里的菜都吃不完，林老师家园子里还有，姑奶奶买菜干嘛？”
说完，她马上意识到不对劲，追着穆清冉脚步出屋子，“这些东西是你买的吧！”
穆清冉正拎着一袋肉和四五条大鲤鱼进院，“嗯，姑奶奶让我送家里来！”
柳涓挡在院中间，“不可能！姑奶奶不会平白无故收陌生人东西！”
穆清冉侧身避开柳涓走到水缸边，把那袋鱼往何尘的水缸里倒。
柳涓跑去拦，然而晚了一步，“你……”
穆清冉笑眯眯地看柳涓，“刚才在村口看到姑奶奶，我说昨天跟柳涓进城还买了些米面在后背箱，姑奶奶让我送家里来！”
柳涓那个气呀，“这话让你说的，人嘴两张皮正反全凭你了！”
穆清冉看着柳涓气苦的小脸，貌似自我检讨，“哎呦，怪我怪我，疏忽了！人说村口CBD是狗走过去都得身败名裂的地方，我不该在那叫姑奶奶！不会影响你和林教头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