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兰看那桦皮篮子，“手艺，我更不行，眼睛、手都不好使喽！那篮子上的花纹是何尘画的，我那个傻儿子！”她指林忠谷，“那还有忠谷，能写会画的明白着呢！他从文化局退休还被反聘回去做林俗馆馆长！”
林忠谷也站起来，“何婶，我们俩来就是代表林俗馆来的，请您出门坐镇林俗馆做咱林俗非遗文化的传承讲师！”
柳素兰看着林忠谷笑，“忠谷，你不就是林老师吗！还找个土埋到脑门儿的老婆子干嘛！”
“何婶不瞒您说，我算一个！但也不能少了您呢，我是画画，您是做画！您这门手艺，用您以前话说，跟您快八十年了，也不能失传啊！”林忠谷拿过王智勇手里的篮子，“还有这桦树皮手工，这都是您的绝活！”
柳素兰不表态，林忠谷就继续说，“何婶您通透心明眼亮什么都懂，我说你就明白了。这手艺教学是集团林业经济课题研究的重要方向，这叫‘文旅开发，非遗传承’论手艺人，在大兴安岭掰着手指头数，您老也算一号啊！这次请您是有工资的，还给您发聘书。”
“那我更不能去！”柳素兰拍拍炕沿儿让俩人坐，“王院、忠谷，不是老婆子不给你们面子，若是倒退三十年我58岁，你们来找，我肯定都不犹豫，不管有没有工资。那现在我快85了，活过今天没明天的手儿，我去怎么能接得动你们给那份钱！”
她看林忠谷，“大兴安岭手艺人挺多，尤其是忠谷你老家大杨树那片，鄂伦春自治旗会做桦树手艺的老人多着呢！”
林忠谷坐到老太太身边劝，“好多人多少年都不做了，老人也不好找！我跟您最近，我知道你这手艺一直做着呢！”他又指靠墙角的小炕桌，“您老不仅还做着，你这还越做越高难了！”
“那都是涓涓陪我弄的，做活时涓涓就是我的手和眼睛，我主要是指挥教她弄，支使嘴儿！”
王智勇那边接话，“您教家里人是支使嘴，您教别人不也就是支使嘴！何婶今天我们哥俩儿跟您算熟，就先来了，您不应下这事，怕是集团党委那边要安排文旅局三顾茅庐了！”
柳素兰看看柳涓，再看林忠谷。
林忠谷再劝，“何婶，智勇他们建议组办树皮画非遗培训班，目的是把‘指尖技艺’变成‘指尖经济’，我觉得挺好。手艺变现，还有个重要使命就是‘林区造血式扶贫’。”
柳素兰听到这也不茫然了，“扶贫！明白了，我们这帮扶对象还不识抬举！”
林忠谷摆摆手，“何婶请您出山是多方面考虑，不只是把您定位成扶贫对象！我们看重您的能力、手艺，还有号召力！想帮扶的不仅仅是您，还有林区和您类似的人，身体不好的、上年纪不能靠山吃山去种木耳、去采山货、去营林打火的，家庭收入不高的，但还有自力更生决心的人。”
王智勇又开口，“何婶我跟您往深里说说。大兴安岭停伐十年，早不是‘油锯一响，黄金万两’的年代了！山林环境保护，使我们从‘林业经济’转到了‘林下经济’，那新时代林下经济必须探索新出路，文旅大开发、林果深加工、林产品电子商务，非遗手工制作与销售，这都是我们这次探讨的方向，我们是要带动整个林区人民富裕。大兴安岭开发60年，您是见证者也是参与者，这次您也是我们推选出的引领者！”
他手往窗外指，“我记得，当年何叔说最多的话就是，别看我这小老头没你们年轻人懂专业、有知识、有文化，但我比你们了解这片山，我知道这山里哪缺树、哪倒树、哪有水、哪有蘑菇、哪有沟沟坎坎，你们若是迷了山，没有我领着，你们走不出来！”
柳素兰点头，“听懂了，您这些领导啊是希望我带个头儿，去配合你们搞这手工制作！等大家跟着我都做了，你们再帮着卖钱……”老太太顿了顿，“不是，你们说的不是卖钱，是个啥新词？”
王智勇笑道，“变现，就是卖钱的意思！别管您多大年纪，您在这十里八乡的影响力，我们都清楚！”
林忠谷看门边站着的柳涓，“何婶，您干不了、做不了的，那不有涓涓在，让她给您做助理。您不用天天往林俗馆跑，就是有活动、有事儿去一趟，平时要教别人学，让她们来家里。您要是嫌吵去我画室那屋，我回头就给您收拾布置出来。”
柳素兰点头，“那行，豁出我这老脸，给你们做个牵马坠蹬的！”
“哎呦，何婶您这谦虚的！”王智勇站起来和老太太握手，“感谢何婶，感谢柳老师！”
王智勇看柳涓，林忠谷开口介绍，“这是何婶弟弟家的孙女，我的学生柳涓。”
柳涓赶紧打招呼，“王院好。”
“柳涓。”王智勇再看她，“我怎么觉着这姑娘这么眼熟呢，名字也熟，最近……”他拍拍额头，“是崔部长提过你吧，你是在哈尔滨做速录师的？”
“是！”柳涓点头，很怕人家看到网上那些疯传的东西，有点不自在。
王智勇笑着开夸，“何婶，您这小孙女在咱省宣传部里都有一号，真是了不得！您就用小丫头做助理，帮您拿个东西、跑个腿儿的肯定又贴心又省心。回头我们林俗馆这边的工作群，把您孙女加进来帮您看消息，有啥事就让她转答您。”
王智勇和林忠谷走，柳涓陪姑奶奶出门送。王智勇看看走路不快的老太太，“何婶，这两天有事去林俗馆的话，我们安排人来接您。”
柳涓怕给人添麻烦，小声问林忠谷，“林老师方便的话，把小皮卡的车钥匙留给我，我到时开那个车陪姑奶奶去。”
林忠谷翻车钥匙，“开不惯就别勉强，现在课题组在塔河驻地办公，年轻人多，谁来接一趟都不费事。”
王智勇看看柳涓，“放心吧，大家心里都有数，不会让老奶奶太折腾太累着。”
送走客人，柳涓回屋就给姑奶奶竖大拇指，“姑奶奶您就该出山，您这手艺再不教估计都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