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古荒原,即使还处于外围,一股荒凉、古老神秘、苍茫而又危险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荒原大地呈现出一种暗红与焦黑交织的色泽,仿佛被无尽的鲜血与烈火反复浸染、焚烧。这里的地面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巨大的坑洞、深不见底的裂缝、以及许多奇形怪状的风化岩柱。
无数残破的兵器、铠甲碎片、乃至巨大的骨骼半埋土中,诉说着此地曾经历过的惨烈。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葬古荒原上空以及内部,那无处不在、狂暴肆虐的能量罡风
这些能量罡风并非是普通风暴气流,而是由混乱的空间之力、残留的战场杀气、驳杂的灵气以及阴森的魔气能量混合而成,呈现灰黑或暗红的色泽,如同一条条无形的恶龙,在荒原上肆意狂舞、嘶吼。
罡风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出尖啸,地面被刮去一层,那些坚硬的岩石在风刃猛烈地切割下如同豆腐般脆弱。
更可怕的是,一些罡风中还夹杂着细碎的空间裂缝,稍有不慎被卷入,便是粉身碎骨、神魂俱灭的下场!
然而此刻,葬古荒原外围的空中、以及一些相对安全的巨石高地之上,已然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粗略看去,竟是有数百之众,分属数十几个不同的势力。
所有人马都暂时按捺下急迫的心情,不敢轻易闯入那恐怖的罡风区,只能等待,等待罡风周期性减弱的时机。
陆长生等人降落在一处地势较高的断崖之上,目光扫视,立刻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寒冰阁的冷凝霜长老带着门下弟子占据了一角,清冷依旧。御兽宗的熊烈也赫然在列,身边除了铁甲地龙,还多了几头气息凶悍的妖兽,他看向陆长生等人这边的目光,依旧充满怨恨,但是似乎顾忌着什么,并未立刻发作。
此外,这里还有更多陌生的强大势力。
有一队人马,人人身穿绣着复杂阵纹的深蓝法袍,气息隐晦而连贯,彼此站位暗合阵法之道,他们正是以阵法闻名东陵域的天阵宗。
另一伙人则个个身材魁梧,气血如龙,赤裸的上身或布满伤疤,或纹着狰狞图腾,煞气冲天,乃是专精炼体、战力凶悍的修罗门。
甚至,陆长生还感应到几处气息格外强大的区域,那里的人数量或许不多,但却是个个精气神完足,目光锐利如电,其中几道气息的强度,竟是隐隐不输于通天境七重的屠娇和石惊天!显然是其他域的一流顶尖势力,或者某些隐世宗门的传人。
凌霄宗与太玄宗联袂而至,尤其是石惊天那标志性的魁梧身形和憾山棍,以及屠娇冷酷的容颜和强悍气息,立刻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当一些目光落在气息只是通天境三重、却站在队伍前列的陆长生身上之时,不免带上了几分审视与好奇。
“看来,被菩提道果吸引而来的势力,还真是不少啊,天阵宗,修罗门,这些宗门可都是不弱于我太玄宗。”
裴虎神色凝重。
“那么多宗门,想要争夺菩提道果,只怕竞争会格外激烈。”
屠娇也眉头一皱。
聚集在此处的,都是东陵域顶尖势力,阵容可谓相当豪华。即便有着通天境三重境界的陆长生,在这里,也是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可想而知,一旦爆发争夺菩提道果,那必将是极其激烈的大战。
“咦?怎么没有看到无极魔宫的人?”
陆长生疑惑道。
“那些家伙都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指不定早就来了,只不过躲在某处观察着,等着争夺菩提道果再出手。”
石惊天撇嘴道。
“走吧,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等待进入葬古荒原。”
说罢,屠娇便带着众人寻找落脚之地。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与杀意的暴喝之声,如同惊雷一般骤然炸响,瞬间压过了荒原之上呼啸的风声与人群的嘈杂!
“陆!长!生!”
轰!
突然,只见一道凌厉无匹、璀璨夺目的金色剑光,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破空而至,剑光凝练如同实质,带着斩杀一切的凌厉锋芒,直取陆长生的后心!这一剑,快、狠、准,分明是奔着一击必杀而来!
“找死!”
石惊天反应极快,怒目圆睁,憾山棍骤然横扫,磅礴的洪荒之力化作一道凝实的棍影,后发先至,狠狠撞在那一道金色剑光之上!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狂暴的劲气炸开!
刹那间,金色剑光与棍影同时湮灭,但逸散的剑气依旧在断崖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唰唰唰!
顿时,所有人马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只见不远处空中,十数道身影凌空而立,人人背负着长剑,气息凌厉,统一的月白剑袍上绣着金色小剑标志,正是太上剑宗的人马!
为首一人,乃是一名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他面容俊朗,剑眉星目,身材颀长,站在那里便如一柄出鞘的神剑,锋芒毕露,令人不敢直视。其气息达到了通天境七重巅峰,远超之前的冷云峰,周身流转的剑意更是精纯凝练,隐隐与天地产生共鸣,显然已将天剑境界修炼到了最高境界。
此人正是太上剑宗当代剑子——叶孤影!
此刻,叶孤影那一双如同寒星般的眸子,正死死锁定着陆长生,眼眸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响彻全场:
“石惊天!你最好少插手!陆长生在丹宫之内,残杀冷师弟……今日,我叶孤影,便要以他的鲜血,祭奠冷师弟在天之灵!为我太上剑宗,讨回公道!”
轰!
强大的气势伴随着凛然剑压,轰然向着陆长生一行人压迫而来!
葬古荒原外围,顿时各方势力一片哗然!无数道惊讶、玩味、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陆长生身上。
“哼!陆长生!杀人偿命,今日谁也救不了你!你必死无疑!”
叶孤影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杀意。
他身后,十几名太上剑宗弟子更是目眦欲裂,长剑出鞘,森寒的剑气连成一片,将断崖上的空气都割裂得嗤嗤作响。冷云峰的死,对这些心高气傲的剑宗弟子而言,不仅是折损了一位天才同门,更是对太上剑宗威严的赤裸挑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涌出来。
“叶孤影!你他娘发的什么疯?吃错药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
石惊天一步踏前,憾山棍重重顿地,震得碎石乱跳,粗犷的脸上满是不耐烦,“上来就喊打喊杀,真当我们凌霄宗是泥捏的?”
“石惊天!你休要装糊涂!”甄清从叶孤影身后跳了出来,手指颤抖地指向陆长生,脸色也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他声音尖利地控诉道:“就是这个恶魔!在丹宫之中,冷云峰师兄明明已经罢手,他却施展阴毒手段,引爆了不知名的雷莲,将冷师兄……将冷师兄炸得尸骨无存!就连黄泉碧落剑都断了!此等丧心病狂、残杀我正道同门之举,与魔道何异?!”
甄清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刻意隐去了冷云峰率先抢夺丹兽、甚至动用混沌开天斩欲致陆长生于死地的关键,将陆长生描述成了一个偷袭杀人的卑鄙小人。
叶孤影听得眼神更冷,剑意勃发,目光锁定陆长生:“石惊天,屠娇!今日,你们若不将此獠交出,任由我太上剑宗处置,便是与我整个太上剑宗为敌!此事,绝无转圜余地!”
唰!
他身后所有弟子长剑齐指,剑光吞吐,杀气冲天,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群起攻之的架势。
蕊儿被气得小脸通红,再也忍不住,从陆长生身后站出来,清脆的声音带着怒意:“甄清你胡说八道!明明是冷云峰贪图我们捕获的丹兽,联合御兽宗、寒冰阁等人围攻我们!他还动用了地阶武技想杀长生哥哥!长生哥哥是被迫反击,那雷莲是两人对拼时失控才……才造成那么大破坏的!冷云峰他是夺宝不成,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石惊天掏了掏耳朵,吊儿郎当地接口:
“听见没?叶大剑子,是你家师弟先起了贪念,动手抢宝,结果本事不济翻了船。这叫什么?这叫死有余辜!怎么,只许你们抢人东西,不许别人还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放屁!你…你们强词夺理!”甄清气急败坏。太上剑宗众弟子更是怒不可遏,他们何曾受过这等“污蔑”,只觉得凌霄宗众人为了包庇凶手,颠倒黑白。
叶孤影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陆长生,再次冰冷开口:“我只问最后一遍,交,还是不交?”
屠娇身形一晃,已与石惊天并肩而立,通天境七重的洪荒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与叶孤影的剑压针锋相对,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叶孤影,今日有我屠娇在,你休想动陆师弟一根手指头!”
石惊天更是哈哈大笑,憾山棍横扫,带起呼啸风声,粗壮的手指对着太上剑宗众人勾了勾:“废话少说!想动手?老子奉陪到底!单挑还是群殴随你们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这一刻,气氛瞬间绷紧到极点,眼看一场大战就要在这葬古荒原外围爆发。周围无数势力都在冷眼旁观,乐得看两大顶尖宗门火拼,他们好坐收渔利。
叶孤影胸膛起伏,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心中怒极,但并非完全失去理智。凌霄宗这五人实力不容小觑,屠娇、石惊天都是硬茬,陆长生那诡异的雷霆也让他心生警惕,再加上旁边虎视眈眈、明显与凌霄宗站在一边的太玄宗裴虎等人……一旦开战,即使能胜,也必是惨胜,到时候还拿什么去争夺珍贵的菩提道果呢?
就在他骑虎难下之际,裴虎也沉声开口,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一股坚定:“叶孤影,石惊天乃是我裴虎的好朋友,凌霄宗亦是我太玄宗盟友。你想动他们,得先问问我太玄宗二十三名弟子答不答应!”
说罢,太玄宗众人齐刷刷上前一步,虽然未拔剑,但那股同仇敌忾的气势,顿时让太上剑宗的压力倍增。
叶孤影眼角抽搐,心中权衡利弊。眼下,确实不是和他们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叶师兄……”一名较为年长的剑宗弟子低声在他耳边提醒,
“菩提古树即将现世,各方虎视眈眈。此刻与凌霄宗、太玄宗全面开战,恐为他人作嫁衣裳……冷师弟的仇,我们来日方长!”
叶孤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怒火和杀意压回心底。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陆长生,最后落在屠娇和石惊天脸上。
“好,很好。”他声音嘶哑,语气带着刻骨的寒意,“凌霄宗,太玄宗……今日之事,我叶孤影记下了!冷师弟的血仇,我太上剑宗绝不会善罢甘休!待到此间事了,必定会与你们……好好清算!”
说罢,他当即猛地一挥手:“我们走!”
金色剑光卷起门下弟子,头也不回地朝着荒原外围另一处高地飞掠而去,只是那背影,任谁都能够看出压抑的狂暴怒火。
“呸!吓唬谁呢!”石惊天冲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浑不在意。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太上剑宗与凌霄宗(包括太玄宗)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陆长生自始至终未曾多言,只是冷静地观察着叶孤影及其门人的反应,心中警惕更甚。
他清楚,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众人寻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巨型风化石柱顶端作为临时落脚点,一边警惕四周,一边等待进入荒原的时机。
接下来的三日,荒原外围聚集的势力越来越多,气氛也越发微妙紧张。而那笼罩荒原的恐怖罡风,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平息了不少,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强烈的乱流,但已不像最初那样恐怖。
“罡风弱了!”
“可以进去了!”
“快!抢占先机!”
这时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顿时,如同堤坝决口,聚集在荒原外围的数百道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咻咻咻!
各色遁光,骤然亮起,如同过境蝗群,又似逆流而上的鱼群,争先恐后地冲向那苍凉而危险的葬古荒原深处!
“走!”
屠娇低喝一声,五人小队与太玄宗裴虎等人汇合,也化作流光,汇入这汹涌的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