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幽幽的月挂在黑黑的天空,寒风有一阵没一阵地绕过树梢。
远处两道黑影缓缓地前行着,一前一后,像是同行,但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听说,你就是这次的雇主?”一个悦耳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两道黑影同时停了脚步,警觉地往头顶看去,目光如鹰隼般犀利,如同是习惯了夜行的捕食者。
头顶,一弯阴月悬空,阴云密布,说不出的阴霾。
“我在这儿呢。”声音再度传来。
这回目标终于明确了,是身旁的枯木上。
两个人再度抬首,微弱的光亮下看不清来人的脸,只是能依稀辨别来人的身形。她一手扶着那早已枯槁而死的树木,踩在那蜿蜒而出的残枝上,整个人给他们两人一种透着寒意的感觉。
“既然如此,这次的买卖是什么?”高处的人一个转身,便出现在了那两人的面前。
“瞬身?不错,找地宫的人来做这次的买卖真是不错。”那两名男子中为首的一位老者赞道。
一个冷笑划上丝萝的嘴角。只不过是瞬身而已,有这么惊讶吗?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程度的人可以找到地宫,而且还有这种在这个地方说出买卖是什么的条件。
“实不相瞒,我们是想要收集赤子之血。”一直跟在先前那老者身后的侍从一般的人开口道,尽管是对着他们所雇用的人,口吻却依旧十分的客气与卑微。
“赤子之血?”丝萝打量着眼前的人,不屑地道,“只不过是要取些血罢了,用得着这么神秘吗?”
“不,是一个村子的赤子之血……”老者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话。
丝萝正在缓缓闭上的双眼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再度睁开,明星般的眸子在黑夜中更加明亮,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道:“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火光四起,当血的温热与火的灼热同时印在了丝萝的身上,这宣告着,这次的任务圆满地结束了。
在那场火光里,有无数个生灵湮灭了,其中包括盈盈待嫁的新嫁娘,安详恬静的古稀老人,还有那尚在襁褓的无知婴孩。丝萝用自己的帕子轻轻地抹去自己脸上残留的血渍,将收集来的那一瓶赤子之血交给那名老者,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她亲手造成的残垣断壁。
这就是地宫中的人的生活,没有血,没有泪,没有自己的决定,有的,只有对命令的绝对执行和对任务的绝对完成。只有这样,才能够在地宫中生存下来,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偷偷地活着。她现在是丝萝,仅仅是丝萝,没有属于自己的意愿,所以,即使是她不想,她不愿,只要是她的任务,那么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它,并且努力将她做到完美。
她并不是无动于衷,就在刚刚的火光里,有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对着她笑着叫她姐姐,可是,她回报他的,却是那致命的一刀。她也不愿,但是她没有办法不这么做,只要她还是丝萝,只要她没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名字!她抬头望望头顶的这片天空,依旧沉默地可怕。
“终于拿到这赤子之血了!”老者身后的侍从略显激动地道。
老者颤巍巍的手爱抚着手中依旧温热的瓶子,同意那人的说法:“有了这赤子之血,那水牢中的人,就可以真正成为只完全听命于我的战奴了……太好了……就算是地宫,以后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会阻碍我们了……只要成功炼成了战奴,我们一定可以离开地宫。”
正说着,那名老者和他的侍从身形略略晃动,回复了原本的相貌,那竟是两个妙龄的女子,幻化成老者的女子依旧是一身黑衣,在黑夜中看不清相貌,而那名幻化成侍从的女子也依旧恭敬地站在她的身后。
大火渐渐地熄了,原本一个安乐的小村庄一夕之间成为了一片焦土,没有了喜好的生命气息,甚至连一只鸟儿都没有再到来。忽然,天空中下起了雪,漫天“大雪”,那是无数的冥纸,漫天飞舞……
“丝萝,如果你不开心,以后就不要让少君再给你这样的任务了,反正地宫有这么多的人,任何人都可以代替你执行任务。”蓼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丝萝的身后,望着她失神,蓼溆轻轻地拍了拍丝萝的肩。
丝萝立马对着蓼溆笑道,仿佛从来都没有走过神:“谁说的,我可是地宫不可多得的干将哦!除了蓼溆姐姐和现在已经离开了的风岚姐姐,没有人可以比的过我的!”
“所以,你还是要像以前一样,不停地执行任务吗?”蓼溆忧道,“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我是丝萝啊。”丝萝笑靥如花,“等哪一天,我真的有了自己的名字,那时候再担心我吧,担心我会不会因为以前的所作所为而感到良心不安。而现在不需要,因为现在在你眼前的,是没有灵魂的杀人利器。”
“你呀!”蓼溆又作势要敲丝萝的额头,惊得丝萝赶忙逃开,道:“蓼溆姐姐,就算是利器,被你这样打久了,也还是会断的啊!”
“不对,就算是利器,还是得时时地磨练,免得你啊,不知什么时候就给我生锈了!”蓼溆笑着追她。
“蓼溆姐姐饶命啊——”丝萝大笑着逃开了,她们就在这片血腥气还未散的土地上闹开了,没有了自己的歉疚,没有了自己的情感,因为,她们都是生活在无间冥界地宫的人,可以活着,那就快乐地活着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没有了苟活的权利,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就得永远藏起自己的笑脸。
夜渐渐地沉了,可是,不管是蓼溆还是丝萝,都没有提起要回地宫的事情。
依旧是那弯阴月,映得整个大地一片漆黑的斑驳。
“在想什么呢?”蓼溆问道。
“在想,为什么哥哥忽然把我派到这里来呢?”丝萝托着腮,俏丽的眼睛眨着望天。
“是希望你可以认清自己吧,为了你不被影响,也不影响别人……”蓼溆很严肃地回答着丝萝的问题。
“蓼溆姐姐,”丝萝摇摇头,道:“你又拐着弯儿骂我,你是不是想说,风岚姐姐的事情在地宫传得沸沸扬扬是我散播的消息啊?”
蓼溆很认真地问道:“难道不是吗?”
看着蓼溆认真的神情,丝萝一副无奈的样子,坦然道:“好吧,我承认是我。”
“其实,除了你,地宫里还有谁那么大胆,敢对……”
“是,是,是。”丝萝连忙在蓼溆打开话匣子前打断了蓼溆的话,“蓼溆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对着丝萝,蓼溆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像对着地宫里其他人一样板起面孔来,只得将要好好说说丝萝的念头作罢。
见到蓼溆不再念叨着自己,丝萝才开始认真起来:“蓼溆姐姐,你回去跟哥哥说,等到风岚姐姐的事情在地宫遗忘了,我再回去好吗?”
“忘得了吗?”蓼溆呢喃着,似乎在问丝萝,但更像是在问自己,昔日的同伴,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地宫,可以生活在阳光下,这样的事情,对谁来说,感触都是一样的吧,只是,像蓼溆这样的,隐藏的比较好,而像丝萝这样的,可以有逃避的机会,而更多的地宫的人,她们又是怎样的心态呢?
“丝萝,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蓼溆望着丝萝,忽而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说过,风岚只有一个,可是,丝萝,你还是有机会的,虽然不是用风岚的方法,可是,你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勇敢,而且,少君一定会倾其所有来帮助你,我也会的,所以,不要泄气,你十八岁生日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蓼溆的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真的吗?”丝萝紧紧地抓着蓼溆的手,蓼溆的手很纤细,可是,虽然纤细,丝萝却知道,那双手有着足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