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也认不出来,他拿着草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那股怪味确实有点像东西放坏了的味道。他想起“败酱草”这个名字,心里便信了七八分。
“不管是不是,都采回去!先生见多识广,说不定都能用上!”
死马当活马医,多一种就多一分希望。
两人将采来的草药用衣服兜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当他们回到那个石凹时,留守的两个喽啰正急得团团转。篝火烧得旺旺的,但靠在石壁上的秦少琅,情况却更糟了。
他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变得微弱而急促,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是汗。
“先生刚才一直在说胡话,还抽搐了几下……”一个喽啰带着哭腔说。
李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放下草药,伸手探了探秦少琅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烫得他指尖一缩。
不能再等了!
“王五!”李虎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而决断,“找块干净的大石头,把这些东西,除了金银花,都给俺砸烂了!”
“啊?砸烂了干啥?”
“先生说的,清热解毒,消肿排脓!排脓,肯定是往外敷的!”李虎一边解释,一边飞快地将金银花挑出来,扔进正在烧水的破陶罐里,“这个泡水,等会儿想办法给先生灌下去!”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王五不敢耽搁,立刻找来石块,将蒲公英、紫花地丁和败酱草一股脑地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抡起另一块石头就砸。
“砰!砰!砰!”
很快,几种草药就被砸成了墨绿色的、混杂着草茎和汁水的药泥,散发出一股浓烈又古怪的草木气味。
李虎端着陶罐,先用湿布蘸着还不太烫的金银花水,小心翼翼地再次擦拭秦少琅背后那道恐怖的伤口。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抓起一大把冰凉黏腻的药泥。
他看着那片红肿发黑、甚至还在渗着黄水的皮肉,手微微有些颤抖。
“先生,得罪了。”李虎咬着牙,将手里的药泥,稳稳地按了上去。
冰凉黏腻的药泥,甫一接触到滚烫的皮肉,昏迷中的秦少琅猛地绷紧了身体,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痛苦的抽气。
李虎的手没有丝毫颤抖,他面无表情,继续将一把把墨绿色的药泥覆盖在那道翻卷的伤口上,动作又快又稳。
旁边的王五看得眼皮直跳,忍不住扭过头去,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先生这伤……敷这玩意儿真能行?”王五小声嘀咕,满脸的怀疑。
李虎没理他,敷完药,又撕下相对干净的衣角,将药泥仔细包扎固定好。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端起那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破陶罐。
罐子里,是刚刚煮好的金银花水,汤色黄亮,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与那药泥古怪的腥臭味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先生的嘴闭得太紧了,这……这咋喂啊?”一个喽啰凑过来看了一眼,犯了难,“硬灌下去,别给呛死了。”
李虎皱着眉,伸手试着去掰秦少琅的下巴,却发现他的牙关咬得死死的,根本掰不动。
“虎哥,要不……要不算了?”王五有些退缩。
“算你娘的算!”李虎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先生是为了谁才受的伤?现在你想算了?”
王五被骂得一哆嗦,脖子缩了缩,不敢再吭声。
李虎也知道光靠骂解决不了问题,他把陶罐递给王五,命令道:“你端着,我来想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用两根手指狠狠地掐在了秦少琅的腮帮子上,用力一按。这是军中急救时对付咬紧牙关的伤员的法子,虽然粗暴,但有效。
果然,秦少琅的嘴角被强行按开了一道缝隙。
“倒!”李虎低喝。
王五手忙脚乱地将陶罐凑过去,滚烫的药汁顺着那道缝隙往里灌。
“嘶……”秦少琅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无意识的灼烫声。
王五手一抖,大半的药汁都洒了出来,顺着秦少琅的脖子流进了衣领里。
“你他娘的就不能稳重点!”李虎气得差点一脚踹过去。
“烫……烫手啊虎哥!”王五委屈地叫道。
两人手忙脚乱,折腾了半天,一罐子药汁,洒了八成,真正灌进去的,恐怕还不到两口。
做完这一切,所有人都累得够呛。李虎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秦少,琅,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他疲惫地坐倒在篝火旁,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秦少琅,一刻也不敢挪开。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山里的晨雾渐渐散去,天光大亮,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石凹里的气氛,却越来越沉重。
秦少琅的脸色依旧通红,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额头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仿佛身体里的水分都要被烧干了。
李虎不时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每一次,那惊人的热度都让他的心往下沉一分。
那几个喽啰也垂头丧气地缩在角落里,谁也不说话。希望,似乎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一点点熄灭。
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王五捂着自己的肚子,脸涨得通红。他从昨天到现在滴水未进,又经历了逃亡、攀爬、寻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虎哥,俺……俺饿了。”他看着李虎,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另一个喽啰也忍不住附和:“是啊虎哥,咱们是不是该找点吃的了?不然先生醒了,咱们都饿死了。”
李虎猛地转过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剐在他们身上:“先生还没脱险,就想着吃?都给老子憋着!”
几人被他一吼,顿时噤若寒蝉。
李虎又何尝不饿,但他心里更焦急。他扭头再次看向秦少琅,忽然发现,秦少琅背上那包扎着的布条,已经被黑绿色的汁水浸透,正往下滴着水。
他心里一惊,连忙俯身过去,小心地解开布条。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王五离得近,差点当场吐出来。
只见那药泥已经半干,颜色变得更深,而原本红肿的伤口边缘,那些黄绿色的脓水,似乎被药泥吸了出来,混杂在一起,显得更加污秽不堪。
“这……这是更严重了吧?”一个喽啰颤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