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的眼神终于变了,锐利之中,多了一丝凝重。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落魄的郎中之子,不仅能酿出这等奇物,更有如此眼界和口才。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这酒最大的价值所在。
这已经不是一碗酒了。
这是一条能下金蛋的财路!
“好。”赵坤忽然笑了,笑声爽朗,“你这个朋友,我赵坤交了!来人,带这位先生去后堂上茶!至于他,”他瞥了一眼地上那人,“债务免了,让他滚。”
“谢东家!谢先生!”那男人如蒙大赦,对着赵坤和秦少琅连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赵掌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赌坊后堂,一间雅致的厢房内。
赵坤亲自为秦少琅倒了一杯茶,态度与在大堂时判若两人。
“秦先生,好手段。”赵坤放下茶壶,目光灼灼,“明人不说暗话,你这酒,我赵家要了。开个价吧,技术,或者,你这个人。”
他给出了两个选择。
要么卖掉酿酒的方法,拿一笔钱走人。
要么,带着技术投靠赵家,成为赵家的客卿或者说……高级工匠。
秦少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
“技术不卖。”他放下茶杯,“我也不想给任何人当狗。”
李虎站在他身后,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厢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赵坤的笑容慢慢收敛,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秦先生,你要知道,在黑石镇,想守住一个能下金蛋的秘密,比登天还难。我能让你坐在这里喝茶,也能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我当然知道。”秦少琅直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但我也知道,赵东家是个聪明人。杀了我,你最多得到几锅已经煮坏的粮食,和一群只懂得打打杀杀的亡命徒。而跟我合作,你会得到源源不断的‘火烧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酒,工艺复杂,火候、时间、器具,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除了我,没人能做得出来。而且……”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我既然敢走进你的赌坊,就不怕走不出去。赵东家,你可以试试。”
赵坤沉默了。
他盯着秦少琅看了许久,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他看到的是绝对的自信,和一种鱼死网破的决绝。
他信了。
眼前这个人,是个疯子,也是个天才。
跟这种人,要么成为朋友,要么,就彻底碾死他。但在不确定能百分之百拿到秘密之前,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哈哈哈……”赵坤再次大笑起来,打破了凝滞的空气,“秦先生果然是性情中人!是我唐突了。那么,我们来谈谈合作。”
“很简单。”秦少琅伸出一根手指,“我出酒,你出渠道。你帮我卖,利润,三七分,我七,你三。”
“七成?”赵坤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秦先生,这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不大。”秦少琅摇头,“这是独门生意。而且,我只要第一批货的七成。从第二批开始,五五分。但有一个条件,通宝赌坊,以及赵家在黑石镇所有的铺子,都必须优先、且独家售卖我的酒。”
他这是要用赵家的势力,迅速将自己的酒铺开,并形成垄断。
赵坤眯着眼,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三七分,确实肉疼。但如果真如秦少琅所说,这酒是独一份,那带来的利润将是无法估量的。用三成的利润,捆绑住这个财神爷,同时打压镇上其他几家的酒水生意,这笔买卖,做得!
“好!就依先生所言!”赵坤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合作愉快!”
秦少琅站起身。
“合作愉快。”
他带着李虎,走出了厢房,穿过依旧喧闹的大堂,走出了通宝赌坊的大门。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李虎跟在身后,看着秦少琅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空手套白狼,不,先生是用一碗没人见过的酒,就让黑石镇的地头蛇低了头,还成了他的分销商。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简直神鬼莫测!
秦少琅回头,看了一眼那块“通宝赌坊”的巨大招牌,目光深邃。
原主在这里失去了一切。
而他,将从这里,拿回一切,并且,要得更多。
回到客栈时,天光正盛。
李虎跟在秦少琅身后,脚步都带着风,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兴奋得泛起一层油光。他好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嘿嘿地傻笑,看向秦少琅的背影,如同仰望神祇。
空手走进黑石镇最黑的销金窟,不仅全身而退,还逼着地头蛇赵家签下了城下之盟。这种事,说出去谁敢信?
秦少琅的步子不疾不徐,仿佛刚才只是去街角买了两个炊饼。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儒衫在阳光下更显破旧,与他此刻在李虎心中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先生……”李虎终于憋不住了,“咱们……真就这么成了?”
“这只是开始。”秦少琅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赵坤是头饿狼,他今天肯分肉,是因为他闻到了更多肉的香味。一旦他觉得能把我们整个吞下去,他会毫不犹豫。”
李虎心头一凛,那股子兴奋劲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看到了七成利润的狂喜,而先生,却已经看到了潜藏在利润之下的刀光剑影。
推开柴房的门,一股浓烈的酸味混合着焦糊气扑面而来。王五和另外两个弟兄正围着熄了火的土灶,一个个愁眉苦脸,见他们回来,王五赶紧迎了上来。
“先生,李哥,你们可回来了!俺……俺们把火候看岔了,好像……好像给煮糊了。”王五指着那口大锅,声音里满是懊恼和惶恐。
李虎正要发作,秦少琅却摆了摆手,走到锅边看了看,又闻了闻。
“无妨,第一锅,练手而已。”他淡淡说道。
“先生,事情……办得咋样了?”王五小心翼翼地问。
李虎清了清嗓子,把胸膛一挺,用一种宣告般的语气,将赌坊里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当听到“七成利润”时,柴房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七成!我的乖乖!”
“咱们要发财了!真的要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