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内斗
原著:风弄 改编:节南2021-04-24 20:004,717

  陆庭从酒肆中走出,望着满大街的人,忽然痛恨长安的繁华。这个城太大了,人也太多了,要找他的心上人,犹如大海捞针,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再见上一面。

  他不明白傅音为什么离开。若是嫌他家世或官阶,大可直言,他岂会无赖纠缠。若是她忧心出嫁之后没了为人女儿的那份自在,至少应该和他说说,给他一个开解她的机会。最怕如今这样,让他揣测,没着没落,以难言的心情,目光不停扫过茫茫人海,想见到她,又怕见到她。

  “陆庭!”似乎有谁叫他的名字。

  陆庭立刻转过身望去,就见一个小贩捉着一个孩童,另有一妇人,拨开人群,跑到小贩面前,争执着什么。街上的人潮因这个小小事故而显得更加拥挤,以至于他找不到那道熟悉的倩影,最终怀疑自己思念过甚,产生了幻听,苦笑一声,朝反方向走了。

  他没看见,就在不远处的小巷口,傅音紧靠着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潸然泪下。

  傅音出来给玲珑买香粉,想不到遇见陆庭,情不自禁叫出了他的名字。但她知道,她不能让他找到。因为只要他一开口,她一定会跟他走,不顾一切,抛开所有。

  傅音一口气跑回陈国公府,冲入自己的屋子,却惊见侯杰。

  侯杰见她一头汗,脸红气喘的,笑道:“跑哪儿去了,让我等了好一会儿工夫。”

  傅音调整着呼吸,同时看出侯杰的心情不错:“帮玲珑姑娘买香粉。”

  “刚才遇见侯长兴,他提起你,说你在整理你画的画,还说是我吩咐了要你拿给我看。”侯杰望着她红彤彤的脸蛋和水汪汪的眼,原来这就叫明眸善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看你画的画了?不过,看不出来,你的画还真的挺不错,尤其是画了我的这一幅。”

  傅音瞥一眼侯杰手里的画像,心虚得很。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侯杰之后,信手涂鸦,可以天天咒念。

  “这长安城里,仰慕我的女子不少,不过把我画下来,日夜思慕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侯杰的好心情由此而来,“看在这幅画把小爷的英俊表现出七八分的份上,我就赏脸收下,砸坏砚台的事也不罚你了,明天过来书房伺候。”

  傅音张口结舌。她曾经觉得处默哥哥已经很狂了,侯杰却简直狂得没边了,这脸皮得多厚,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侯杰以为:“高兴得又犯傻了?就不会说点什么?”

  傅音又憋半天,挖出四个字:“多谢赏识……”

  侯杰反正把她当呆瓜来看:“不够机灵,天分是差了点,但可以调教的。”拿着画卷,高兴地走了。

  傅音哭笑不得,不知怎么,心里的痛感减轻了些。

  立政殿上,长孙皇后高高上座,身后侍立韦松,傅柔侧立一旁。

  一个宫女跪着,神情战战兢兢,欲哭,又不敢。

  她慌慌张张经过御花园,正巧让傅柔和程处亮撞上,掉出来一包老鼠药。程处亮心思活络,看出不对劲,当场抓包。谁都知道,宫里严禁带毒。

  “皇后娘娘,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奴婢是在库房当差的,最近库房里多了很多老鼠,见着也不敢打,唯恐砸坏了易碎的瓷器。可是那些老鼠很可恶,晚上乱跑,碰倒东西,已经摔坏了好几个瓷杯。为着这些被老鼠砸坏的东西,奴婢挨了好几顿打。曹总管说,如果再弄坏东西,就打断奴婢的腿。小时候家里闹老鼠,都是拿砒霜药死的。奴婢央人从宫外带了一点进来,只是为了对付老鼠。”

  长孙皇后面无表情:“没有旨意,宫里任何人都不许携带毒药,你在尚仪局学规矩时,没人教过你吗?”

  “奴婢……是听尚仪局的姐姐们教过,可是……可是奴婢真的没想过害人啊。再让库房里的老鼠这样闹下去,砸坏了东西,奴婢非被打死不可,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宫女掀开衣袖,露出被打得青一条紫一条的胳膊。

  傅柔不忍:“娘娘,宫中确实是在闹鼠患,司织所也被咬坏了绣品和绸缎。听下面的人说,库房的鼠患最为严重,东西受到损坏,宫女们要挨罚。这宫女说的,倒有几分是实情。”

  长孙皇后语气不变,问宫女:“你说,砒霜是你央人从宫外带进来的,还经了谁的手?”

  宫女老实交待:“内侍监的杨公公。”

  傅柔想到杨柏,心头一跳。

  韦松厉声:“当着娘娘的面,把名字说全了。”

  宫女赶紧回答:“是。是内侍监的杨厚。我给了他一点钱,求他出宫的时候帮我带的。真的就只是用来药老鼠,不然,他也不敢帮我带的。”

  长孙皇后脸色稍缓:“看得出来,你说的是真话,就你这年纪和小胆子,还不敢用毒害人。”

  宫女以为逃过一劫,急忙磕头:“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长孙皇后平和宣告:“既然没有存害人之心,就赏你一个全尸。”

  傅柔震惊,“娘娘……”

  长孙皇后看了傅柔一眼,容色平静但目光犀利。傅柔立刻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眼睁睁看着拼命求饶哀泣的宫女被内侍拖了下去。

  长孙皇后又吩咐韦松:“帮她私带毒药入宫的太监杨厚,也不可恕,立即杖毙,叫内侍监的人都去观刑。毒药是宫中大忌,谁再敢碰这种歹毒的东西,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条命。”

  韦松恭敬答是,出去传话。

  长孙皇后对傅柔道:“傅司言,你今天做得很好。皇宫里养着成千上万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心思,规矩不严不行。你以后也要这样警醒,发现有不妥的地方,立即向我禀报。”

  “是。”傅柔鼓起勇气,“娘娘,恕微臣斗胆,想问……”

  “你想问,我明知那宫女是无心犯错,为什么却非要她的命?”长孙皇后知道傅柔想问什么,“以后,你会懂的。我现在真想念司徒尚仪,那次是我气极了,才杖责一百,却没考虑她那把年纪,她因此而死,我每每想起,就十分伤心。偌大皇宫,要再找一个像她这样紧守着规矩,不怕得罪人,做事一板一眼的人,只怕不可得了。”

  傅柔没再说话。在她心里,始终认为人命大过天,那个宫女也好,司徒尚仪也好,一条命就因为一个人的决定,说没就没了,如此的处置方式究竟是对,还是错?

  傅音来到书房外,刚想进去,就被玲珑拦住。

  玲珑心里不爽:“砚台砸了一个还不够,还想多砸一个啊?哼,昨天害我收拾了半天,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一手托住茶碗,另一手要去掐傅音的手臂。

  侯杰的声音传来:“外面是音儿吗?磨蹭什么,进来。”

  玲珑动作一顿,傅音急忙走了进去。

  侯杰站在书桌旁,对着傅音傲慢勾勾手指:“叫你早点过来伺候,干什么去了?你是当丫环的,以为自己是主人啊?睡得太阳晒屁股才起来,小心我拿鞭子抽你一顿狠的,过来。”

  傅音道:“我把水缸的水挑满了才过来的。”

  侯杰皱眉:“你是书房伺候的人,为什么去挑水?”

  傅音如实作答:“玲珑姑娘叫我挑的,现在我们那小院的水缸,每天都是我挑啊。”

  侯杰忽然抓过傅音的手,捏捏她的手腕:“怪不得你这么瘦,我还以为是吴管家没让你吃饱呢,原来是干的活太重了。听着,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挑水了。”

  傅音抽回手:“可是玲珑……”

  “玲珑有意见,叫她来和我说。”侯杰将一支笔递给傅音,“拿着。”

  傅音傻傻地接过笔。

  侯杰推着她的肩,来到书桌前:“画吧。”

  傅音啊了一声:“画?画什么?”

  “画老树啊。你嘴皮子不是很厉害吗?什么要用逆锋,什么要下笔顿挫,你画一幅老树给本少爷瞧瞧。画得好,有赏。要是画得不好……”侯杰忽然贴近傅音,笑音贴耳,“我就重重罚你。”

  傅音惊颤,急忙往旁边跨开一步,开始作画。侯杰起初闲得干喝茶,瞧着她那副专注的模样,渐渐望出了神。

  没过多久,一名仆人送来一封急信,侯杰看完信后脸色大变,一巴掌拍翻茶碗,让仆人立刻去请父亲。与此同时,他察觉自己的怒气惊到了傅音,挥手让她退下。

  傅音忐忑不安地走出书房,对上玲珑那张晚娘脸。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说到伺候,还不是要我来。赶紧滚,免得等会儿主君来了,在他面前丢人现眼!”玲珑其实另存心思,赶走了傅音,书房就只有她一人伺候,想听什么不方便?

  侯君集很快就过来了,看完书信之后不怒反笑:“我蠢啊,为了给子孙们攒点余粮,接受了洪义德献上的家财,放了他一命,结果还没运到老家,就被严子方劫了。如今严子方被招安,当了镇海将军,我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还罢了,洪义德这个叛军余孽又不安分,居然跑到广州。这要是被皇上知道,私放叛逆,就不是吃两顿牢饭那么简单了。”

  洪义德就是侯君集上一次围剿的叛军首领,为了保命,拿出所有家财贿赂侯君集,也就是侯长兴在广州运送的那船财物,结果被严子方抢了。侯君集还心虚得以为傅柔会看出来,由此想要灭口,对傅府放了一把火。

  侯君集让侯杰立即给广州那边写信,就说有海盗余孽躲进了城里,封城搜索,找到洪义德之后切不可留他全尸。

  父子二人说着话,玲珑上来上茶,走路婀娜多姿,奉茶又显得规矩。

  侯君集看在眼里,等她下去之后,问侯杰纳妾的事想得怎么样了。

  侯杰朝玲珑离去的方向努努嘴:“本来是想抬举她的,可她总缺了点气量。外头的人送画像来,又没看得上眼的。”

  侯君集不以为然:“女人只是用来生儿育女,反正是妾,你也别太挑剔,先纳一个,以后有看上的,再纳就是了。你是我侯君集的儿子,这样的身份,要多少女人不行?子嗣才是最重要,开枝散叶,侯家才能千百年的兴旺下去。盈盈的婚事已经好事多磨,你呢,又眼界过高,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起,你爹我还盼着抱孙子呢。”

  侯杰笑笑:“阿爷放心,儿子知道分寸。”

  侯君集从椅子上起来,用手捶捶腰:“想不认老都不行啊,也到要操心儿女的时候了。你在老家的婶婶写信来,求我帮长兴看看有没有好亲事。我这表嫂年轻守寡,把长兴拉扯大不容易。长兴从小就没有父亲,跟着我这叔叔,他的亲事,也只能我给他拿主意了。依我看,赵侍郎的女儿配他还不错。”

  “就是满脸麻子,说话还结巴的那个?”侯杰两眼瞪直,“只怕长兴——”

  “满脸麻子,说话结巴又怎么了?娶妻求淑女,要温柔体贴的美人,可以纳妾嘛。这赵侍郎出身世家,做官很有一套,将来也许能做到一部之首,说起来还是长兴高攀,更何况我们侯家需要这门亲事。”侯君集话锋一转,目视侯杰,“还有你。纳妾的事,你可以做主。但你的正妻之位,必须留给公主。以皇上对你的赏识,还有你爹对大唐立的这些汗马功劳,求一个公主还是有点谱的。你可不要学鲁国公府那个没出息的程处默,为了一个平民女子癫狂放肆,连陛下赐婚清河公主这种事都敢拒绝。外头喜欢什么女人随便你,但千万别打娶她当正妻的主意。明白吗?”

  侯杰毫不迟疑地表示明白。

  所有的话,都让书房外的玲珑听得一清二楚,一扭头就找侯长兴去了。

  “我听到的,好像一个什么义的叛将,老爷收了他很多财宝,私下把他给放了,现在那人不安分,又出来活动了,父子俩商量着,要把他做掉。”玲珑坐在侯长兴大腿上。

  侯长兴想起来:“是不是叫洪义德?”

  玲珑点头:“好像是这个名字。”

  “怪不得。”侯长兴恍然大悟,“我说上次平叛,哪弄来这么多钱,几大箱子都装满了,要秘密送回老家去。原来有这么一笔见不得人的勾当。”

  玲珑斜睨:“对了,还要恭喜你,你要娶老婆了。我听老爷说,他打算帮你和赵侍郎的女儿定亲。”

  侯长兴啊了一声,“赵侍郎?你听错了吧?他女儿丑得简直是京城一绝啊!”

  玲珑却笑:“就是很丑的那个。满脸麻子,说话还结巴。老爷说,侯家需要这一门亲戚。”

  侯长兴怒道:“侯家需要这门亲戚,怎么不叫侯杰娶?却让我来娶?”

  “侯杰是老爷的亲儿子啊,你算什么,名分上是侄儿,其实不就是一个跟班嘛。”一看侯长兴变脸,玲珑勾住他脖子,撒娇道,“又不是我招惹你,别拿我发火呀。不要急啊,赵侍郎女儿的亲事,也不是两三天就能说定的事,可以慢慢商量。眼前,我可有一桩好事便宜你。”

  侯长兴狐疑:“什么好事?”

  “你不是对音儿眼馋吗?我大人有大量,决定让你如愿以偿。”玲珑已经发现,侯杰对音儿越来越在意。

  侯长兴看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她是侯杰书房的人,我把她给弄了,侯杰准找我麻烦。”

  “你怎么说也是他堂哥,他就算找你麻烦,不过就是吵一顿骂一顿,还能真的杀了你?到时候,你就说是音儿勾引你的。她脏了身子,少爷也不会稀罕她了,说不定顺水推舟把她赏给你呢。先说明白啊,我可不光是为了我。我也是为了你。要是音儿越来越得宠,我在书房怎么立足?我不在书房立足,怎么帮你探听消息?偷看少爷的信件文书啊?”

  侯长兴思忖片刻,回搂玲珑:“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好,咱们商量商量,怎么让音儿不再碍你的事。而且这事宜早不宜迟,万一让她把侯杰的魂给勾走,你哭也来不及。”

继续阅读:第36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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