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宸攥紧了手指，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记忆力。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只用厌恶的眼神冷冷看了她一眼，就那一眼，她眼中最后一抹光亮消失了。
她犹如牲畜一般，被四个侍卫抬到了院子里打板子，血从她身体里淌出来，那么瘦弱的一个人竟然有那么多血，红红的一大片，刺眼极了。
她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再没看他一眼。
萧九宸呼吸急促，像是有一把刀在心口狠狠的搅拌，嘴里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云卿浅看他面色挣扎、痛苦，觉得他无辜，又觉得这是他该受的。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害死原主的帮凶。
“对不起。”萧九宸喃喃道。
云卿浅刚要开口，忽然觉得身体里陡然一轻，像是有什么东西离开了似的，她将手掌覆在心脏处，轻轻叹了口气。
“她原谅你了，就在刚刚。”
萧九宸一脸震惊：“你说什么？”
云卿浅点点头：“她接受你的道歉，我感觉到她离开了。希望她下辈子父母宠爱、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萧九宸非但没觉得被安慰，反而越发的难受了，那个小姑娘赔上了一条命，就因为他的一句道歉就原谅了他？
呵！他不配！
云卿浅也觉得他不配，可是她毕竟不是原主，没资格也没立场去惩罚他，尤其是如今原主都已经放下了。
“王爷若真想为她做点什么，日后有机会不妨查查她到底是怎么被抱错了，而云佑德明明不喜她又为何忽然把人带回府去？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萧九宸郑重道：“本王必定会调查清清楚楚给她一个交代，也会去皇觉寺为她点长明灯。”
“好。”
云卿浅觉得今晚说的太多了，她需要养养神。
“说不定靖边侯什么时候就找过来了，王爷休息吧。”
收了夜明珠，山洞陷入一片黑暗。
云卿浅闭上眼睛，在心中轻声道：谢谢你让我用你的身体活下去，我必会努力认真，不辜负这一生。
睡吧、睡吧。
“你叫什么名字？本王说的是你。”
“云卿浅，我一直都叫云卿浅。”
山洞彻底安静下来。
明明之前漫天星子的晴朗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今年的雪好像格外的厚、格外的冷。
萧九宸也闭上了眼睛，原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竟然很快进入梦乡，他梦到了云卿浅，原来的云卿浅。
她在云端望着他，脸上没了胎记，美丽羞怯，却还是浅浅一笑。
“我和王爷没有缘分，前尘往事已了，王爷可要珍惜眼前人。”
云散了，人也散了。
……
第二日，萧九宸是在一片嘈杂中醒过来的。
看着带人围过来的靖边侯，他诧异自己的警惕性已经如此之低了？
而且山洞里只有他和陆九，云卿浅和那个天师都不见了，被褥也没了……这让萧九宸有些恍惚，昨晚是真是假？是现实还是梦？
靖边侯也诧异的很，上下打量萧九宸，冰天雪地的在野外待一晚上，若非他有内力护体必定冻够呛，可双腿残疾的萧九宸气色竟然还不错？
难不成萧九宸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靖边侯再次谨慎了起来：“王爷随本侯走吧，皇上可等着急了。”
“王爷！”陆九被人按在地上，挣扎着想冲过来。
萧九宸看了他一眼：“听从靖边侯安排。”
山洞外面密密麻麻站了几百个兵士，他若双腿尚好，和陆九未必不能脱身，可如今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而且这里都是北周将士，不该死在他手里。
靖边侯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见萧九宸识趣儿，倒是也没多难为他们，出了山谷，还让萧九宸上了他的马车。
与此同时，云卿浅和天师站在高处，眺望。
车轮在雪地里留下厚厚的两道痕迹，从五行山一直延伸向京都方向。
“大难临头各自飞，果然如此。”天师笑的阴沉。
似乎觉得事情就该这样，似乎又十分不满意云卿浅的做法。
“你可真拧巴。”
扔下这话，云卿浅转身奔向五行山，天师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很快两人就消失在了山林中。
萧九宸谋反，被靖边侯人赃俱获抓个正着。
这消息如同火星子一样，迅速在京都中炸开了。
新年头一遭大事情，竟然是王爷谋反！不少人都不相信，毕竟翼王可是在北境失去过双腿的人，怎么可能会谋反呢？
可看着靖边侯带人押着一车车粮草、武器从城外运送进城内的时候，不少人都闭了嘴。
靖边侯亲自抓的啊，这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能不相信？
据说皇上昨天亲自下的命令让靖边侯去抓人……
马车停在了城门口，靖边侯从马车上跳下来，微微仰头看着萧九宸。
萧九宸双腿受伤之后，一直是靠着轮椅出行，上下马车也会有陆九帮忙，之前他的轮椅摔进山崖下毁掉了，如今陆九被押在一旁，他若是想下马车，就只能靠自己了。
他可以靠着双手下来，可必然要落到地上，生生矮了靖边侯半截。
什么王爷的体面，皇子的尊荣，都会在那一刻会毁的干干净净。
靖边侯就是存了这个心思，萧九宸也知道他的心思。
“王爷为何还不下马车？是想抗旨不遵吗？”
靖边侯拔高了声音，所有的人都盯着马车，见马车内一直没有动静，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议论。
“天呐，翼王竟然会谋反！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能相信啊！”
“皇上都下旨了，还有什么不能信的？八成就是真的了，不然也不会派了靖边侯亲自将人抓回来！”
“粮草武器都在那儿摆着呢，还有什么不能信的？！原以为是忠臣报国的皇子，谁能想到是乱臣贼子呢。”
“……”
不明真相的嘲讽、恶意的诋毁，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般捅在身上。
萧九宸却想起那日，云卿浅在国公府挨打的时候，云国公府的下人也是这样围观、嘲弄于她。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是他欠她的。
萧九宸抬手掀开帘子，打算下车了。
“王爷，我扶您。”
是云卿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