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是夏日，书房内却泛着丝丝缕缕的寒意，不动声色之间已经浸透肌肤，钻进血肉中。
挣扎着搏命，却又无比清楚搏命之后的结局。
城破身死不足为惧，可这宁北关数以万记的百姓又该如何？
沉默片刻，郝定山轻声道：“若南青州和宁北关可以连成一道防线，胜算会大上许多。”
南青州和宁北关在地势上互为犄角，中间只隔着一座出云山，若是两方将领通力合作，那便只要在出云山处做好防护，便有力与突厥大军一战。
只不过熊西元和赵家军的仇结了几十年……
“大人。”郝定山还想努力一把。
大敌当前，家恨要给国仇让路啊！
熊西元沉声道：“你先回去，容我再想想。”
郝定山垂下眸子：“是。”
月明星稀，虫鸣声声。
……
林叔和陆九带着人马终于赶到了，萧九宸和赵靖亲自去城外将人迎了进来。
看到头发花白的林正，赵靖红了眼圈：“没成想这辈子还能见着。”
林正当即行了个大礼：“林家军林正参加大将军，愿和大将军一起上阵杀敌！”
“好！”
赵靖大喝一声，双手扶着林叔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
“你先去安顿，等休息好了，咱们再说话。”
“是，大将军。”
安排好所有的人之后，赵靖回到营帐脸就黑了下来。
“皇上怎可如此！”他眼底猩红。
害怕赵家功高盖主就算了，萧九宸可是他萧宏元的亲生儿子，若不算上林家的人，皇帝就给那么一群老弱残兵，是想看萧九宸死在战场不成？
知道萧宏元凉薄，可赵靖还是忍不住愤怒。
萧九宸倒是平静的很，还能安抚赵靖：“外祖父不必生气，他原就是这样的人。如今身体垮了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我早就知道。”
他从前年纪小还会为这些事情失落，可现在不会了。
他想要的东西用不着谁施舍，他会亲手拿过来。
“这些人上了战场就是一个死。”赵靖叹了口气。
知道皇帝薄情寡义，可还是忍不住生气，什么东西！
真是老天不长眼让萧宏元当了皇帝。
“外祖父可还有当年熊东元牺牲的卷宗？”萧九宸转移了话题。
当年的事情都太过巧合。
他经历过的许多事情告诉他，世间的事情原本没什么凑巧，若真有，也是人为的多一些。
“熊东元是当时先锋营的将领，原本那日定下的计划是将突厥的军队有诱到出云山的峡谷，我们会在那里设好埋伏将他们一举击破。”
提起那日的事情，赵靖声音沉重起来。
他和赵秋都看上的人，足见得熊东元的优秀，赵靖甚至生过日后他若和赵秋成了亲，他可以将赵家军交给他们两人。
那当真是一个难得的将帅之才。
太可惜了。
“可熊东元出城不久就被人射穿了护心镜，当场毙命。而且因为现场混乱，他滚落马背，尸身惨遭践踏，等将人找回来的时候……总之惨不忍睹。”
赵靖顿了顿，“熊西元亲眼目睹了此等惨状，自那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原本爽朗的少年一夜之间长大，再后来就恨上了赵家。
萧九宸：“两军交锋，难免伤亡，熊东元战死，熊西元应该恨突厥人，为何会恨赵家？”
赵靖沉默，良久才道：“箭是从背后射穿了东元，且是赵家军的箭矢。”
萧九宸惊讶：“军中有奸细？”
“我和你一样的怀疑，也将军中仔细筛查了好几遍，可无论怎么调查都查不出来究竟是何人下的黑手。”
找不出凶手，熊西元就更加怀疑了。
恰在此时传出了赵秋要入宫当皇后的消息，后来熊西元就离开了赵家军去了宁北关，从一个校尉一点点做到了现在总兵大人。
南青州和宁北关只隔着一个出云山，却是数十年不曾来往。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早就查不出来了，这个结也解不开。”赵青云摇头，“我已经送消息给了熊西元，想来他会做好防备的。”
萧九宸摇头：“他防不住。”
宁北关的兵力还不如南青州，而且因为这些年突厥都不曾真正的骚扰过宁北关，他们的将士也少上战场，实战能力还要更弱一些。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南青州能扛上一个月，宁北关怕是只能抗上十日。
赵靖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沉声道：“我亲自去一趟宁北关，宁北关绝对不能破！”
“我去。”萧九宸看向赵靖，温声道，“外祖父留守突厥，我去见熊西元。他若配合最好，若不配合……我也自有办法。”
具体什么办法就不用跟外祖父说了。
即便熊东元的死有阴谋，他也绝不允许熊西元拿宁北关乃至整个北周的百姓冒险。
赵靖点头：“也好。”
他以为萧九宸的意思，若熊西元不配合，他会以王爷的身份强迫他。
逼不得已，这也是最快捷的法子了。
“何时出发？”赵靖问。
萧九宸看了看外面：“等天黑下来。”
随着兵马的入城，如今他在南青州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只能等天色黑下来悄悄去宁北关。
赵靖忽然道：“当年林正也在冲锋营，他虽比熊东元年长几岁，可二人处的倒还不错，你不妨去问问他，看他能不能记得什么蛛丝马迹。”
“外祖父没问过他？”
赵靖摇头：“熊东元出事不久，就出了你母后的事情。”
林家军为了救被困的赵秋几乎全军覆灭，林正最为器重的小儿子也死了。
“这件事外祖父就不要担心了。”萧九宸道，“我现在就去找林叔谈谈。”
赵靖点头：“去吧。”
看着萧九宸高大挺拔的身影，赵靖有些恍惚，曾经那个逃离京都投奔他的少年终于长成能独当一面的人了。
秋儿若见了他，必定十分欣慰。
赵靖收拾了心情，立刻让随身侍卫通知张茂几人过来商议事情，熊西元会不会合作还是个未知数，他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