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
周恒坐在营帐中,手中拿的是云佑德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信中质问他为何迟迟不发兵、为何一直驻扎在南青州城外。
“还真当本侯必须要乖乖听他的话?蠢货!”周恒将信丢到一旁,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杨庆明,“你有话要说?”
自从那日被云卿浅用非常手段审讯过之后,杨庆明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最勇敢的人,可以为了大业不惧任何严刑审问,他甚至做好了随时为了大业牺牲性命的准备。
可面对云卿浅手里的药丸,他却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没坚持多久就缴械投降了。
这让他觉得耻辱。
面对周恒的带着威压的眼神,杨庆明垂首:“没有。”
周恒淡淡道:“本侯知道你一直跟那边有联系,但是本侯劝你最好将那晚的事情放在心里,除非你不要命了。”
杨庆明脸色一白,刚要反驳,可想到祖父一直以来对他的严格要求,嘴唇嗫嚅,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想到祖父一直来的教导,他忽然有些相信周恒的话。
不能说,说了会死。
周恒看了他一眼,拿起兵书开始看,虽然眼睛看着书,却是一个字都没读进去。
他的内心也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镇定从容。
这几日,他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忍不住一遍遍的想起萧九宸和云卿浅说的话,忍不住顺着他们的话去想。
如果当初找到他的人说的都是谎话,那么他这些年岂不是被人当猴子戏耍?那他这么多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周恒一阵憋气,“啪”一声将手里的书丢到了桌上。
“你既也是杨家后人,可知杨家先祖和北周皇族的血海深仇?几岁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他死死盯着杨庆明的脸,眼底泛着狠意。
杨庆明被周恒眼底的凶狠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
“回侯爷的话,属下自记事起便知道身为杨家人,要谨记和萧家的血海深仇,这些都是祖父告和教授武术的师傅说的。”
周恒眯起眼睛:“你可有证据?”
杨庆明愣了一下:“证据?”
要什么证据?
从小到大,习武、报仇这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事情,就跟每日要吃饭睡觉喘气一样,从来没想过要什么证据?
周恒看着杨庆明,嗤笑:“你祖父说要报仇就一定有仇恨?不怕他是骗你的?”
“不可能!”杨庆明断然摇头,“祖父一生都在为报仇努力,他不可能骗我,再说了,他骗我有什么用?”
从开始到现在,他做过最危险的事情也不过是来到周恒身边。
他只是觉得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愧对祖父和师傅的教导。
周恒慢慢坐回到椅子上,淡淡道:“你下去,本侯想自己待会儿。”
杨庆明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夏季蝉鸣不不断,周恒的心越发的乱了。
他经历过无数阴谋、厮杀、算计,和杨庆明那个单纯的人不同,他开始怀疑当初那伙人找到他时的证据。
那封据说是他母亲留下的遗书,是真的吗?
心里一旦开始怀疑,便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有问题。
忽然周恒眸子一紧,看着出现在帐篷里的萧九宸。
“翼王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原本就一肚子火气,这会儿看着萧九宸闯了军营,周恒当即就爆发了。
“翼王来找我,是已经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了吗?还是想了什么好的说辞来劝服本侯?”
周恒暗暗攥紧了手指,眼睛盯着萧九宸,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希望结果是什么样?期待他拿出证据还是……
萧九宸面色冷峻。
云卿浅在积极应对身体里的蛊虫,萧九宸就要从周恒这边下手,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唤醒了云卿浅体内的蛊虫。
叶一舟说,能唤醒蛊虫的东西,很可能是一种带着香味的东西,蛊虫闻到香味醒过来开始吞噬云卿浅身体里的生机。
看着周恒,他道:“你可知道你母亲蝶舞是前任苗族圣女?而且据说是苗族百年来最有天赋养蛊虫的人。”
周恒嗤笑:“本侯的母亲确是苗族人,但她不叫蝶舞,也跟圣女没什么关系!萧九宸,你该不是调查不出真相,就开始胡说来转移本侯的注意力吧?告诉你,本侯不吃这套!”
萧九宸看了他一眼,将那封泛黄的信丢到了桌上。
“靖边侯不会连自己亲生母亲的字迹都不认识吧?”
周恒眸子一沉,拿起桌上的信逐字逐行的看下去,脸色肉眼可见的一寸寸的沉了下来。
“靖边侯可以怀疑字迹造假,但是你应当能看出来这封信年代已旧,纸张已经十分薄脆。”萧九宸沉声道,“这封信中你母亲恳求苗族大祭司放过你,不要将你卷入这件事中。”
诚如萧九宸所说,周恒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母亲的字迹,也看的出来,这封信不是作假。
可信中的内容却让他十分的难以接受。
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个沉默的有些木讷的,她常常坐着发呆,有时候看着他会掉眼泪。
难道竟是因为她本身背负的秘密吗?
三观再次被强烈冲击,周恒踉跄了一下,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沉着脸好一会儿没说话。
萧九宸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缓缓敲着。
“你母亲当年的事情你了解多少?”他看了一眼周恒,“本王想靖边侯当不至于不敢面对当年的事情。”
周恒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如果本王没有猜错,你母亲和你父亲的相识都是一场阴谋。你在京都长大,当知道世家子身上承担着什么,订了婚的世家子又代表什么。”
“可你父亲被你母亲救了之后,竟然抛弃了所有,不管不顾只要跟她在一起,如果是你,你能做到?”
周恒做不到,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自己报仇舍弃了陆琳琅和他们的孩子。
他抬起头眸子,眼底一片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