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季无边辽阔
终往2021-04-14 17:293,413

  运动会闭幕式在倾盆大雨中草草结束。

  成茧和林午都没带伞,暂时跑到了教学楼躲避。

  她靠着一楼教室的墙壁,时不时的拍打身上的雨水,又时不时的忧愁于没有意图弱下去的雨滴。

  “进去坐会吧,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林午先走进去在第一排坐了下来。

  她环顾一眼,确定教室没人,也跟着坐在她的旁边。

  “我趴会儿,雨停了叫我。”

  兴许是跑步消耗了太多体力,林午略显疲惫的趴在桌子上。

  成茧却格外精神,也懒得坐着,便站起来四处走,饶有兴趣的看班级文化墙。

  文艺之星——桑延。

  他的照片被张贴在墙壁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手里拿着话筒,身后是2013级迎新晚会字样的幕布。

  心下疑惑,她怎么没有听过那首悠扬婉转的歌。

  再仔细看,照片很是陈旧了,还有些泛黄,透着一股年岁远去的气息。

  一阵剧烈的心跳唤起了不曾被当作记忆的片段,他那时候在台上唱歌她不就在台下坐着么,只是她近视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因为夏天未彻底完结,她痴迷于追打蚊子,也没有很认真的听过他的声音,反到是被身边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弄得有些烦躁。

  那时候的成茧喜欢舞蹈节目,对于独唱这样的单调节目,不甚起劲。

  只觉得一个人占用3分钟左右的时间,实在很浪费。

  她再抬头看看他名字前的班级,迎新晚会才结束没多久,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学校领导严肃通报有人因聚众闹事,屡教不该被开除了。

  不就是高一(八)班的桑延么。

  杨洲还在她耳边说过:“真可惜,小帅哥没有了。”

  她毫不在意的给了她一拳,事不关己的高高挂着,她并不觉得惋惜。只觉得这样的少年太不明事理。

  这样的少年,到底是怎样的少年,她却从未了解过。

  “呀,成茧,雨停了不叫我。”

  林午揉揉眼睛,猛然的拍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忘记了,是停了,哈。”

  她抓抓头发跑回教室前排,跟在林午身后走了出去。

  “哎,这还是我高一的教室呢?”

  林午回过头看一眼感叹到。

  “是么,你是八班的?”

  成茧若有所思的问,林午点点头。

  真奇怪,她连林午和桑延同班都羡慕。

  第一次想做一场白日梦,如果时间能回去就好了,回到晚会那天,她就不打蚊子,不和身边人聊天了,就算看不清台上,她也要认真的听完那首歌。

  回到升旗仪式那天早晨,一定打抱不平的起哄一声。

  因为,那个人,是桑延。

  是发着微光的小小少年,一眼即可区别于旁人。

  由于剧烈运动的原因,当晚吃过饭后,林午自然先回了住处休息,成茧心不安,回到教室学习。

  推开门,教室并不是空空荡荡的,总有几个人埋头读书。

  她轻声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便开始一门心思的解数学题。

  一下便用了好几张草稿纸,打个哈欠的间隙抬起头,黑板上方的时钟已经转到了将近11点。

  左右看一眼教室,已经空无一人。

  她快速的收拾了东西,熄灯锁上门离开了教室。

  楼道坏了一盏灯,一闪一闪的,心里忍不住紧了起来。

  就快走到学校后门的时候,树荫下蹲着的影子摇摇晃晃,格外的瘆人,她提心吊胆的加快了脚步。

  就在她即将安全的绕过时,那人突然站了起来,长长的喘着气,整个人都靠在了树上。

  “桑,桑延。”她不确定的停下脚步来叫他。

  他果然抬眼与她对视了一下,浓烈的酒气就在那一刻随着深秋微风肆意的飘荡在空气中。

  窜进她的鼻尖,好刺鼻啊,她向来厌恶烟酒味。

  她即刻上前扶着他,他却不买账,一把推开了她,自己顺着树干又蹲了下去。

  她也蹲到他面前耐心的询问:“你有朋友电话么?我帮你打。”

  他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看她一眼,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成茧当然是害怕的,但是她做不到奔跑而去。

  因为此刻在她对面脸颊红晕,嘴角微扬的人是身心都柔软下来的桑延。

  哪不妨,他手一用力,就将她揽到了怀里,她的下颚就僵硬的放在他的肩膀上,她再次闻到他身上那股特别的味道,或许是人们常说的以身俱来的体香,浓烈的酒气都没能盖过。

  “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别人都有,别人都有,别人都有。”他不停的喃喃自语。

  她顿了许久才试图推开他,他也感受到了那股抵触的动力。

  他松懈下来,手摸上她的头,用力一转,便将他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面。

  酒精的味道蔓延上她的嘴角。

  她错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他,一动不动。

  就在他的唇准备移动或者深入的时候,她猛的站了起来,双手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

  他失去依托坐在了地上,微微睁开眼抬起头来,目光里满是孩童般的真挚。

  凝视着她,棉花般软透的温柔。

  她就站立着看他艰难的扶着树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她刚刚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就在他身后看着,被他走得歪七扭八的一条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失魂落魄的回了住的地方。

  最开始,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渐渐睡着后,便开始做梦。

  梦里还是桑延。

  她梦见他摇摇晃晃的爬上高高的山峰,然后不甚坠落下来。她就站在他身后看着,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她喊不出他的名字,也挪动不了自己的步子。

  满头大汗的醒过来时,窗外还是黑蒙蒙的,她看一眼手表才五点整,于是叹口气爬起来,打开灯在桌前开始背单词。

  口也没停,手也在动,但一个也没背进去。

  天色渐亮,她便径直去了学校操场。

  一圈又一圈的走着,手里的英语书却没翻几页。

  “剪刀。”她呆呆的转过身。

  “你走着看书都能发呆呢大姐。”杨洲调侃到。

  她赶紧拿起放得低低的书本说:“我,默记呢。”

  “哈哈哈,你要逗死我,长点心小剪刀。”说着,杨洲便开始在她身旁读起政治来。

  杨洲是个机灵聪明的女孩,对谁都热络,家庭的半片阴暗没有击败她的坚强。

  也许是上天另一扇窗的馈赠,她只要稍微用点心,成绩就能够活跃在班级最前面,同桌三年她总说她笨。

  成茧上课坐得笔直,杨洲却睡得惬意,然而课间大多时候都是杨洲在给成茧讲题。

  她的高考成绩其实可以上很好的二本,但是她坚持要拼一个一本甚至重点大学。

  还没高考前她就预估到了自己的水平,坚定的做好了回校再补习一年的决定。

  “吵死了。”她用书拍打她的头,然后迅速逃到前面去。

  杨洲追上来,用胳膊撞她,她也回撞,两个人就这样紧紧挨在一起,眼睛眯笑着盯着书本,实在难以发现她们在互相攻击。

  绕到球场边,成茧有意抬头看了一眼五楼念高二的教室,窗户上依旧贴着试卷,她忽而想起高二那年冬天的一个晚自习,全班静悄悄的,杨洲偷偷听着耳机,过于入迷唱了出来,这倒不打紧,关键是她唱歌跑调啊,还常常自己窜改歌词,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想到这,成茧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今天抽哪个方向的风?”

  杨洲毫不客气的一书拍在成茧的头上。

  “想起你哼歌那晚,觉得兴奋,遥远又好像在昨天。”

  成茧依旧盯着以前的教室看,像是要把每一扇窗户和帘子都印刻在脑海。

  “陈芝麻烂骨头的事了,你给我咽回去。”

  杨洲一手卡在成茧的脖子上,一手举着书看。

  “不说了不说了。”

  成茧扭头摆脱杨洲的控制。

  她扭头看看杨洲还想说点什么,就被杨洲一脸拒绝的抛弃在了身后。

  早自习的预备铃响起,成茧连走带跑的回了教室。

  还没进门便听到了一阵阵刺耳的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闹哄哄的说话声。她推门进去,大家都在搬位置,到处都堵得不可开交。

  她七弯八转的,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最后一排。

  “知道我搬好位置,舍得来了。”路过拿着书,抬眼望过来。

  “是呀,不然我早来了。”成茧边坐下边一脸傲慢的说。

  “一朝同桌误周周啊。”路过微微的摇头感叹。

  ——请大家动作快点,已经上课了,拿出你们的英语小甘,今天要读五个单元的单词。

  成茧撇撇嘴,掏出小甘来翻看着,等着学委起头。

  “喂,我没带。”

  闻声,成茧侧脸过去,路过正双手抱在胸前瘫坐着盯着她手里的小甘。

  “正好啊。”

  她立即开心的笑了起来,身子一侧,头一歪,左手往头上一放,天衣无缝的挡住了路过所有的视线。

  一个人朗朗上口的读着单词。

  “哎,让你一节课。”路过坐直起来,拿出别的书来看。

  成茧终究还是过意不去,把小甘放到了课桌中间。

  “良心未泯。”路过刻意的吐出四个字后才开始跟读。

  常常读着读着,一晃神,就不知道到了哪里,所以他们总有一人会把手指放在正在读的单词旁边,然后不断往下往上移动。

  一读完,路过就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小甘丢到她桌子上,气得她总要发誓下次不会再分他看。

  而每一个下次誓言却败给了善良。

  就像熟悉的风浪轻易就能吹起纱窗。

  落叶之所以叫落叶就是注定要落下地面那样。

  屿界一中十一月的黎明和黄昏已经泛起了浅浅的雾气,浅到好像刚刚下过一场细雨,白气由地面升腾而上。

  鸟鸣声里夹杂起逢秋的寂寥,再也难寻放肆开放的花朵和那一年去了的春天。

  到处都是叠加的空旷,辽阔无边。

  顽固的少年再不敢把宽大的校服系在腰间或挽在手上,地上因风雨摇曳而下的落叶在鞋底沙沙作响,好像时光真的就慢了,慵懒了,停了下来。

  全身心的等待着冰雪覆盖河流。

  芦苇地里的候鸟展翅而去。

  世界即将静悄悄的沉睡入梦。

  秋天,过不去了。

继续阅读:第五章 念你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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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白玫瑰玛格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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