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丑七年,年满十六岁的秦野嫁入东宫,成了大汉国建国以来第三十六位太子妃。
那时的秦野,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容貌,整个大汉国没有不知道她秦尚书之女貌美的。
因此当秦野的花轿被抬进东宫时,整个东宫都喜气洋洋,连路边的梨树枝头都挂满了红绸。
路过的宫人都在讨论,说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大喜日子,好几次都瞧见太子殿下坐在那里傻笑,笑了一会儿又停下来,寻思几回,再继续傻笑。
秦野待在花轿里,听着那些宫人讨论李承泽做过的傻事,心想能让宫人们如此随意议论自己,这东宫风气与她想象中那个戒备森严死气沉沉的皇宫倒很是不同。
连阿秀听了都笑得合不拢嘴:“小姐,太子一定很喜欢你了!”
秦野捏紧衣袖,故作镇定道:“他喜不喜欢我,与我何干?”
“太子喜欢小姐,那今后他一定待小姐很好很好了,小姐过的好,奴婢高兴,家里的老爷听了也会高兴。”
“可如果没有他,我嫁给赢满一样能过的很好,我秦家女,从来不缺对我好的人。”
秦野骄傲地回应着,内心想的却是那晚她被李承风抓去,答应要帮他刺杀太子的事。
其实就算李承风不说,她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将来可能取她性命之人。只是一时间还没想到改如何替自己化解这生死劫罢了。
难道……她真要动手杀了李承泽?
可刺杀太子也是死罪,若她做的太明显被发现了,岂不是要连累全家?
这事……
总归是要从长计议的……
秦野被送入新房,坐在大红色的纱帐中等了许久,等到喜娘宫人们都开始哈欠连天时,李承泽也没有来,只派了随身的太监永怀跑来通传。
“回禀太子妃,殿下今日喝得太高兴,如今已醉得不省人事了。让奴才来通传,说太子妃当心凤体,还是早些休息吧,不用等他了。”
秦野还未开口,阿秀便气呼呼地骂道:“太子都不省人事了,如何能叮嘱你前来传话?莫不是你故意编排些假话哄骗我家小姐?”
永怀忙不迭磕头解释道:“奴才不敢,殿下是昏睡前,撑着最后一丝意识让奴才来通知太子妃一声的,殿下心里念着太子妃,但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太子妃体谅。”
“你们太子也太过分了!新婚之夜,哪有让太子妃独守空房的道理?这传出去,岂不是让我家小姐受人耻笑……”
“阿秀!”秦野打断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冷漠地扯下头上的盖头,看着永怀道,“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好生照顾太子便是。”
现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新婚之夜,太子冷落太子妃也就罢了,太子妃竟还自己掀了盖头。这对夫妻从一开始就做尽了不吉利的事,倒不免让人担忧起这两位未来在东宫里的日子,该如何的坎坷不平。
……
深夜,秦野独自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电闪雷鸣,好像下了大雨。
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最后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袍子,提了灯,打算出去看看。
推开门,在走廊上转了几步,远远便看见太子的书房还亮着灯,里面隐隐有人影在走动。
秦野心中好奇,便提着灯笼走了过去。
站在书房门口敲了敲,没人应,她直接将门推开。
吱呀——
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却见李承泽穿着大红的喜服,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忽而吟诗作对,忽而哈哈大笑,像极了耍酒疯。
秦野感觉自己来错地方了,转过身正想退出去,身后突然传来李承泽的喊声:“你来了?”
紧接着,李承泽三两步冲上来,从后面抱住她,鼻息呼出的湿热酒气熏得她眉头紧锁。
“太子殿下,你醉了!”秦野刻意加重声音提醒道。
李承泽却压低嗓音,沙哑出声:“酒不醉人人自醉,遇见你的那一刻,我便已经醉了。”
瞧瞧,不愧是能当上太子的人,喝醉酒都不忘撩妹。那么肉麻的话,他也说的出口!
秦野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使劲儿将自己挣脱出来,由于力道太大,李承泽被她一胳膊肘怼得身体失重,整个人像一摊烂泥倒在地上,发出闷哼一声。秦野上前踹了踹他,没反应,这才松了口气,道:“我见太子肝火旺盛,地上凉,正好给你降降火,没啥事我就先走了哈。”
说完刚准备溜号,李承泽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眯着眼睛,故作妩媚地笑道:“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太子妃还想去哪儿?”
秦野把衣服裹紧,警惕的看着他,难不成这厮是装醉,想故意占她便宜?
臭不要脸!
李承泽重重一拉,就把她摔倒在地,接着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便翻身压在了秦野身上,将她两只手按在地上。眼尾扬起时有些锋利的弧度,颇有上位者的姿态,静静望她半晌,方才低低开口:“秦野,我知道是你。”
秦野撇了撇嘴,别过头道:“你又不瞎,当然知道是我。”
“除了你,我不会梦见别人了。”李承泽空出一只手轻抚她冷漠的脸庞,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哪怕是在梦里,你对我还是这么冷漠。你明明是我的太子妃,我闹脾气,你就不能……哄哄我么?”
“哈?”秦野眨了眨眼睛,心想这情况究竟是她在做梦呢,还是李承泽这小子喝醉了就是这么个熊样?思来想去,还是后者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她现在身上被按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还压着那么一团死沉死沉的烂泥,这仿佛千斤顶般透不过气的感觉,太真实了!
她脑海里再一次闪过梦里那个无比可怕的李承泽画面,再联想李承泽现在这酒后失态的样子,莫非这其中还存在什么因果循环?就是因为她无意间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李承泽,才导致他后期黑化甚至要置自己于死地?
如此想着,秦野当下有了方向,连忙出声道:“好,你想让我怎么哄你?”
只见李承泽薄唇微微勾起,忽的垂眸与她对视,一双漆墨般的眼珠幽若深潭,缓缓吐出两个字:“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