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为何会帮你吗？”
等到两人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曾天养便直接开口了。
徐明没有开口，他在等着曾天养自己说出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曾天养这句话更像是问自己一般。
“徐书记，你之前的话很有道理，其中有句话触动了我。”
曾天养罕见地沉默了片刻，而后以着低沉的嗓音开口道，“我是个粗人，记性不好，原话已经不记得了，但大概就是免掉所有农人的高利贷或是借款。”
“嗯。”
这话，徐明确实说过。
“我爹就是被高利贷压着，在我们那，叫冬租子。因为一些事，必须要借，我们家必须要借。”
“可利息是三厘，三厘啊！”
“一斗米借了，要还三斗米。这是我为何赚银子的原因。”
徐明看向曾天养，在那火把的照耀下，曾天养这一乐观的汉子，在这一刻也显得有几分阴晦。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片刻之后，徐明抬头看向星空，幽幽道，“这是个吃人的旧社会。”
“吃人？”
曾天养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原本阴霾的脸瞬间便有了笑意，“哈哈哈，对，吃人，没有错，就是吃人。”
“徐书记，我越来越欣赏你了。很对我胃口。”
“这马队多少人马？你打算…”
“现在战马，我能凑出五十匹。”
徐明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马厩，得益于月色明亮，哪怕是没有火把光芒，倒也能隐约看清马厩。
“不过，当然是多多益善，百骑，千骑，万骑。”
“多多益善？”
曾天养的眉头一皱，“你可曾算过养马的费用，徐书记。”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养马的费用。”
徐明瞟了眼曾天养，“马比人还要精贵很多，要养得好，养得膘肥体壮。”
“我来给你算笔账吧，曾老弟，其实这些账都在我脑子里装着。”
徐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每天每匹马，当然了是战马啊，要八斤料不过分吧。”
徐明所说的料，指的是粮食，是真正人能吃的粮食。
草料草料，养马，可不是简单喂草，更是要喂料！
“嗯。”
曾天养点了点头，他本人也是骑过马的，自然也就喂养过马，知道个大概。
“五十匹的话，那就是五八四十，少说要四百斤，若是五百匹，那就是四千斤料子。”
徐明算得快，但曾天养掰扯了好一会手指，才有些脸红的点了点头。
“而且这马队又不是只有战马，那这骑兵呢，人也要吃饭啊。”
徐明可没有漏掉人，“这菜少了，饭自然要跟上。一人一天一斤到两斤，是要保证的。”
没法子，不是当下的人能吃，而是因为菜里没有什么油水，不，应该是根本没多少油水，只能单纯靠米饭垫垫肚子。
“就算是两斤吧，毕竟骑兵还要充当喂养马的工作，这挑水，打扫都不能漏下，那五十人也就是要一百斤，一天一百斤。加上那四百斤喂马的，也就是五百斤。”
徐明伸出手掌，“一天五百斤，一个月就是一万斤打底。”
“我若是单纯养步兵，少说也能养活千人，千人的口粮，一个月也就是一万多点。”
“好在我这边起码还有着一万石粮食在。”
徐明说的是之前在戴家仓屋抄没的粮食，“这里还没有抄，想来应该也能上万石，倒是短时间不慌。”
好家伙。
曾天养的眉头瞬间一扬，听到这个数额，他也是心中一惊，想不到这兴中社居然这么有粮食。
“刚刚还只是算了料，可还有草啊。”
徐明继续算着账，“这马一天要吃十二斤草，五十匹，一天就是六百多斤，一个月的话，三六得十八，那也是一万多斤草啊。”
徐明说到这，站起身来，环视了下四周，“这山头倒也是好的，只是都弄了茶，不然也是个长草的好地方。”
“一个壮劳力。”
徐明伸出一根手指，面对着曾天养，“你觉得一个壮劳力能割掉多少草，一天的时候。”
“呃。”
曾天养一时语塞，他答不出来，小时候，可能他割过，但是长大之后，他就四处走镖了，而且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干，算这个啊。
“我来告诉你。”
徐明一见到他的反应，就知道他不知道，“但是你以后要知道，你是马队的头，必然要清楚这些，做好分配很要紧。”
“嗯。”曾天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谈话主场已经变成了徐明。
“最多三百斤，还是一天都不停歇，割上五个时辰的结果。”
“所以说，这一万多斤草，要花去多少壮劳力的时间。”
徐明缓缓蹲下身子，看向曾天养，“所以你觉得，我会不了解维持马队的花费？”
“徐书记，你知道。”曾天养先是摇头，而后又是点头，“是我考虑得不够细。”
“不不。”
徐明一个摆手止住了曾天养的话头，“你有这个担忧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马队日后必然是要扩张的，只是现阶段也只能靠外部啊，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才能再获得一批马来。”
徐明也很想回到之前，那一次性两千匹马，实在让他太舒服了，现在想来，用这两千匹马换那点东西，实在是太亏了。
完全可以再翻一倍，甚至两倍的。
而眼下自己可能没有太多法子去弄到马了，战马基本上都是阉割过的，而这周边几个县城，能像戴家一样，一下子拿出五十多匹战马的，基本是不抱希望了。
“徐书记。”
就在徐明心中思索之际，曾天养开口了。
“怎么了？”
“这马的话，我倒是有个途径，不过。”
曾天养说到这，语速猛然加快了不少，“这是我听道上朋友说的，也不知道，不，应该是真的。”
“是什么？”徐明的语气急促了些，他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道上朋友说，南阳府那边最近聚集了一批战马，听说是从西安八旗那边挪过来的。
准备运到北边去，让黑龙江马队去换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