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山,作为桐柏山的余脉之一,就好似多腿的蜘蛛一般,趴伏在地面,而它的余脉,就是那一条条延伸出去的蜘蛛腿。
徐明等人此刻就在这山中休整。
临近黄昏,徐明照例召集常务代表,一并吃个饭,顺带开个会,按着过往几天,基本上,徐明都是讲上一些关于清军残暴,百姓痛苦的故事。
但是今天不同,徐明打算定下下一步战略方针,顺带统一下思想,让大家有力往一处使去。
“这日子,苦不??”徐明一只手端着碗玉米糊糊,一只手拿着两根用树枝做成的筷子,整个人是直接蹲在地上的。
“徐哥…徐书记,已经很好了。”
葛五喝了一大口玉米糊糊,“甘薯干,还配上个玉米糊糊。甚至还有一小碗咸菜炒腊肉干。”
此时,在这几人中间,还放着口碗,碗里正是分量不多的咸菜炒肉。
“是的。”
屈五在边上也是点头,关于这一点,他是深有感触的,所以往常不多话的他,这次也难得多说了一句。
“之前我在老家逃难的时候,想要吃肉——”
屈五憨厚的声音响起,“只能是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尸体,狗的,猫的,以及人的。”
一听到这话,大家的脸色都僵住了,只觉得碗里的东西都不香了,原本挨着屈五的人,也下意识地挪动了身子。
这些天下来,大家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屈五,就只是面上看着憨厚,但是肚子里各种心思都有。
几乎所有常务代表对于屈五都有些害怕。
“既然都不觉得苦就好啊,我们抗清,吃苦乃至苦中作乐都是应该的。”
徐明继续道,“这次晚会,咱们不讲故事,来定下方针。”
“之前我们已经讲过了,要上山!可能有些人有些想法。”
徐明说话间,一直在注意着周围人的反应,“你们不用否认,肯定会有想法的,有不同想法很正常,我们摊开说明白就行。”
“上山不是说当山大王,这是不一样的!”
“在我看来啊,上山主张是最为正确的。只有上山才能形成一个政权的基础。”
徐明停顿了下,重新扒拉了口玉米糊糊,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下去之后,才开口,“这老话说得好啊,在山的上山,靠湖的入湖,临海的下洋,这山区便是我们的基础,一个立足点,落脚点。”
“这不是说我们要去当山大王,而是形势上不允许我们先攻县城。”
徐明的身子往前探去,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我们这一旦攻县城,就相当于直接将自己的身份摆出来了,那么地方官员想要捂都捂不住。”
“就像这石子,原本是在草丛里躲着的,你们谁会注意??”
这话一出口,当下便有好几个代表缓缓摇头。
“对吧,不会注意,但是——”
徐明将这石子直接往前那么一摆,摆放在了中间那口碗边上,“摆在这,每一个人的目光都会关注到这块石头!”
对于这个比喻,大家一下子就看懂了,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讲,是弊大于利的。确实——”
徐明先是肯定了县城的好处,“这县城当中,人多,钱多,一下子就能充实我们的势力,但是风险也多,以后的隐患也多。”
“我就举我们边上的例子——”
不约而同,在场的人都想到了牛亮臣。
“哈哈哈——”
徐明一声轻笑,“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猜到我要讲什么了。”
“那牛亮臣,现如今,攻下了两座县城。风头正盛,听说人数已经扩充到上万人了,但是也最容易引起满狗的注意力。我们万万不可学习他。”
“相较于黄河对面的牛亮臣来说,我们的人并不多,但这我看来,是好事,是优点,我们完全可以变成精兵啊,以一敌十,而且负担又轻,又灵活。”
徐明将手中的碗放下,此刻他已经吃完了,他站起身来,想让自己的声音更高昂一些,“咱们这上山之后,也有百姓也能扩充队伍,就比如棚民。”
这棚民,又称为寮民,原本都是些难民,入山垦殖的,而后这人数不断扩大,反而倒逼着地方官府承认了他们的地位,只要他们能缴纳粮赋。
像是着桐柏山,不单是河南人会跑过来,就连湖南,四川一带的人,也会跑来。
所以这大山当中的人口基数,是极多的。
“咱们老祖宗有个法子,我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那就是缓称王,高筑城,广积粮。
徐明的目光瞟到了葛云飞身上,发现他正在点头,而后又扫了一圈,发现只有谢朝恩也在点头,当下便明白了自己手底下这帮子兴中社骨干分子的文化水准了。
不过他也没有打算去解释这话,只是拿这话当个引子。
“老祖宗的智慧很对,这话也是对的,但不管是积粮,还是称王,在我看来啊,都少个底子。”
徐明见到众人听得有些迷糊,不少人眼中都闪着清澈的愚蠢感时,便明白自己还需要把话再说得明白些。
“这样,我打个比方啊!”
“这推翻满清啊,就好比是一个人要去出远门,走路,必须要靠两条腿,一条是粮,一条是兵。”
徐明说罢,还顺势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腿,“但还需要个屁股!这山区啊,便是我们的屁股,便是我们的根据地!”
“这出远门,哪能一直走啊,总要歇上一歇的不,两条腿怎么歇,就是靠屁股。”
徐明这一番话下来,顿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还是徐书记读过书啊,”
“那是,咱大哥那是文曲星下凡的。”
“这比喻好,好得很!”
男人嘛,其实交往很简单,想要交心,就要通俗一点,既通也俗,才能交心。
“看来,大家这样就明白了。”
徐明也是笑,融入到了这圈子内,等到大家笑得差不多了,才缓缓走到这圈子当中,从地上端起那碗咸菜炒腊肉,“那怎么建立起根据地呢?很简单。”
“我们通过打击地主,分田地给贫农——”
徐明一边说着,一边将这碗里的腊肉挑出,给大家一人一小块分了起来,“从而快速树立起在贫民心中的威望,扩充队伍,将枪杆子磨得快一些,亮一些,增强武力,才能反过来保卫我们之后的政权。”
“这一过程,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土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