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施可看不见的地方注视他,发现他总是习惯性地回头张望,像是寻找着什么。
后来我以资助人的身份站在施可面前。
他看到我的那一刻,眸子顷刻光亮起来,但是一瞬间就陨落了。
短暂得像流星划过。
我可以诚实告诉施可我患过抑郁症,但是却不敢告诉他,是我父母撞死了他爸。
5
如果施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恨死我吧。
哪怕我为此弥补了那么多年。
可是这件事就算我不说,还有另一个人知道真相。
这个人是许薇。
我不知道许薇会不会告诉施可事实,但是我想到施可对我最后说的那句话:
“宋岁安,你做事能不能不要那么一意孤行,做一些你觉得为别人好的事。”
“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把我蒙在鼓里,当猴耍一样,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我……”
我望着施可的眼睛,解读出了后半句话。
宋岁安,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希望许薇能保守好这个秘密吧,我不想被施可更讨厌了。
我一直咳个不停,却又不敢太用力。
气息聚集在胸腔位置出不来的感觉让我崩溃,就像情绪一样。
从小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长大后父母离去。
被爱的人厌恶,连生命都不想给我机会,要我从这个世界消失。
却又一个寓意美好的名字,宋岁安。
岁安,岁岁平安。
我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保姆阿姨告诉我有人找。
于是我看见了打扮精致无比的许薇。
她从头到脚都是大牌,甚至还有限定。
同样的环境出来,施可除了我给他买品牌服装外,自己不会买超过两百块的衣服。
去超市买东西还会看看有没有打折商品。
许薇伸手在鼻子下面扇了扇邹着眉头:
“一股味道,难闻死了。”
好像生了大病的人身上都会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许薇总是能一说话就专往人痛处戳,哪怕是无意的。
我没有理会她的讥讽。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抱着手在房子里走了一圈:
“没事,那天你走得匆忙,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所以今天专门来拜访。”
“看你这么憔悴的样子,怎么,和施可在一起过得不开心吗?”
要不是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我真的要以为她是在关心我了。
我有些疲惫,想要打发她走:
“这不关你的事,你看过了就走吧。”
许薇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人也毫不客气坐下:
“想赶我走,那我就直说了,我是来让你离开施可的。”
虽然我和施可已经分开,但我心里仍然疑惑:
“许薇,你已经利用过施可一次了。现在你又和富二代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在意他呢。即便施可喜欢你,你也不能这么挥霍他的爱意。”
许薇听到这话愣了一秒,随即笑起来:
“施可喜欢我?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离开施可,不然你最关心的秘密,我会告诉他。对了,再给我两百万。”
看着她平静开口的样子我有些愤怒:
“许薇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就你能威胁我吗,你不怕我把你做的这些事也告诉施可吗!”
许薇突然冲我大吼:
“我过分?要不是你当初挂断我给施可打的电话,我会发生那些事吗。这都是你欠我的!”
6
钱这东西养人,亦能让人迷了心智。
施可是前者,许薇就是后者。
施可说许薇和他一样家里就只剩一个人了,于是我爱屋及乌对许薇也照顾有加。
但是我没有想到许薇会得寸进尺。
大学刚毕业不久,许薇私下找到我:
“我知道你是谁,是你父母开车撞死了施可他爸。”
许薇极其冷静的对我说出这句话,以及更惊人的要求。
“我知道你不想让施可知道真相,所以你送我出国留学,我就答应你。”
我不能莫名的送许薇出国,没有理由。
于是许薇想出了一个办法,让我在施可面前成了拆散他们的恶人,而许薇自己又顺利的出了国。
后来出了国,最开始一年多的费用是我出的。
后来施可自己赚了钱,就不再要我出钱了。
但是许薇私下要挟我要过不少钱。
看着许薇野心渐长,我有些忍无可忍。
但我活着一天,就不敢忍受施可将我视为仇人。
我知道许薇一定会做些什么,所以一直防备着。
没想到防不胜防。
施可生日这天我收到他给我发的信息,去给他过生日。
地点是一家KTV。
施可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但我只犹豫了一秒,还是去了。
我相信施可。
我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来到包厢。
并没有看到施可,只有许薇和几个混混模样的男人在。
我警惕的想要退出去,门后闪出一个男人,堵住了我的去路。
许薇端着一杯酒走到我面前,从我胸口处淋下。
“我会让你经历一次那晚我的遭遇。”
胸前的布料被打湿,印出内衣的花边。
许薇满意地点点头:“身材很有料,你们谁先来?”
离我最近的黄毛把我推倒在沙发上,舔了舔嘴唇,眼神猥琐又恶心地在我身上游走。
我一口咬上男人手臂,趁机跑出去,才发现大厅和来的时候不一样,一个人都没有。
许薇跟出来,发出刺耳笑声:
“别看了,你来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我让人装的。这里今天修业,没有人,连监控都没有开,不会有人救你的。”
我质问许薇:
“我把你当妹妹对待,送你出国,你就这么对我吗?”
许薇冲上来给了我一巴掌,表情狰狞:
“把我当妹妹?你不过是看在施可的份上施舍我而已,你给我的东西都是你不想要的,至于出国,那是我自己聪明换来的!”
“你明明知道国外不安全,那晚我给施可打电话,你为什么要挂断,都怪你!都怪你!”
许薇把我摁在地上用力掐着我的脖子。
我的手在许薇脸上胡乱抓着,突然用力一扯。
许薇尖叫着松开了手。
我一手捂着肚子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突然口中呛出一口血。
一颗心沉到谷底,我无力说着:
“许薇,不需要你动手,我生病了,很严重,很快就要死了。”
KTV的门在此时缓缓打开,施可双眼空洞无神地站在门口。
7
施可说要送我去医院,我态度坚决地不去。
我踉跄站起来,推开施可:
“不需要你管我,我自己会去医院。”
许薇在一旁凉凉出声:
“说什么生病要死了,怕不是在骗人,所以才不敢医院吧。”
我确实不敢去医院,怕施可知道我怀孕了。
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我留下这个孩子的吧。
他心里没有我,不然从他进门到现在,竟然没有责问许薇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监控没有录音,我指证不了许薇对我做的这一切。
我翻出手机,把收到的信息给施可看。
从施可迷茫的表情能知道他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可是连我都不知道密码的手机,许薇为什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就打开使用呢。
许薇抱着施可大哭:
“我就是要让宋岁安还我,是她抢走了你,要不是她,我也不会……”
看见许薇这个模样,我心情有些复杂。
许薇在国外时有一次在酒吧被人尾随,然后给施可打电话。
当时我在施可吵架,摔了他手机。
许薇后来被人侵犯了,她把这件事的原因归咎于我没让施可接那通电话。
我不明白。
许薇在国外,就算遇到危险,紧要关头不应该给身边的朋友打电话吗。
他打给在国内的施可有什么用呢。
我理不理解没什么用,我和施可的关系就此疏离。
只要施可为这件事自责一天,许薇就能以此胁迫他做任何事。
明明说过不要再见的人跟我回了家,却只是为许薇求情。
“岁安,你不要怪许薇,她欠你的我来替她还,你怪我就行了。”
我看着施可,觉得自己可笑,又觉得委屈。
一直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凭什么啊施可?我对你好有我自己的原因,我喜欢你。但是许薇,你爱她护她可以,能不能不要拉我一起,不要慷他人之慨!”
“你们痴男怨女赶紧在一起,从我视线滚出去!”
我从没有一刻像这样心痛,这样歇斯底里过。
施可却在听到我的话后一把掰过我的肩膀:
“宋岁安,我和许薇没有你想的那些龌龊,我只是把她当妹妹!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好,我告诉你。”
“因为,她救过我的命。”
原来当初发生车祸以后是许薇发现并报的警。
施可因此捡回一条命。
施可双眼猩红地凑近我:
“你知不知道从你出现在我身边的那一刻我就发现你了,可是你呢,在被我拆穿以后就玩消失,然后以那样的身份出现!”
“你出钱给我读书,这样莫名其妙的事,你不会觉得很正常吧?但是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原因!”
“我也有自尊,你越是不计条件地帮我,我越是抬不起头,又怎么把爱说出口呢。”
一下子接收太多的信息让我有些思考不过来。
原来他早就喜欢上了我,原来他是爱我的。
但是我,好像没有那么在意了,只感觉累。
心里揣着秘密太累了,我决定把真相都告诉施可。
8
第二天保姆阿姨告诉我:
“昨天有一个男人来找你,我看他对家里很熟悉的样子估计是男主人,就把你给我的位置告诉他了,你见到他了吧?”
原来施可是这样找到我的。
我喝着阿姨煲的鸡汤,一阵恶心,才想起自己还怀着孕。
想起昨晚施可离开时的样子,我没有了丁点胃口,决定去一趟医院。
妇产科医生向我身后望了望:
“你老公没有陪你来吗。”
“我没有老公。”
“那家属呢,亲人之类的。”
我垂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捏着衣袖:“也没有亲人了。”
“那你……”
医生看我的眼神似是不忍心,叹了口气温和道:
“胎儿月份太小了,你这明显动了胎气,必须静养,而且要避免情绪激动。加上你自身的病,这个孩子要非常小心才可能保得住。”
“孕妇到后期很辛苦的,你一个人,你确定要这个孩子吗?”
……
从医院出来以后我看见一对带着孩子散步的夫妻。
小孩被两人牵着,时不时像荡秋千一样双脚悬空。
其乐融融的画面。
我也有想过生下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否公平。
但是如果因为我的病因此将他抹杀,又何尝是不公。
时也,命也。
医生既然说要静养,我收拾好东西打算从这座城市离开。
许薇疯狂发短信来骂我:
【宋岁安你这个贱人,你以为告诉施可真相他就会站在你那边吗?不会的,你这种把自己父母害死人,永远不会被人爱,就该去死。】
我没有奢望过施可会站在我这边,相反,我告诉他真相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决裂的准备。
所以此刻的淡定的看着许薇的短信,反手锁上手机出发。
除了施可,我还熟悉的人就只有一个。
不过我和她有点特殊,是在网上因为画画认识,素未蒙面的笔友。
到达Z城机场时,我左右都没有找到符合目标的人物,给舒眠发了消息。
然后一个一米八的高个帅哥走到我面前。
我瞪着眼睛:“你是舒眠的朋友吗?”
他笑得一脸灿烂:“我不是他朋友,我就是舒眠。”
我才发现自己有点蠢,和舒眠认识几年,竟然一直没有问过性别,下意识认定他是一个女生。
现在面对这样一个男生,我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舒眠安慰我,让我放心跟他走。
舒眠的家很大,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住。
“我父母几乎没怎么管过我,我十几岁就一个人住了,一直想着要是房子里多一个人就好了。”
“所以你现在出现了,我怎么可能轻易放你走,而且还那么志趣相投。”
舒眠笑盈盈看我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没什么忌口吧。”
我看着他的背影,告诉了他自己生病并怀孕的事。
9
舒眠惊讶的看着我,半晌才开口:
“所以你现在是在躲肚子里的孩子他爸?”
我苦笑:“说不上算躲吧,我并不觉得他会找我。”
我换了电话卡,切断一切社交,只等孩子生下来。
舒眠脾气好,会做饭,还会照顾人。
有时候我半夜疼得睡不着,他会陪我一起熬到天亮。
我有些愧疚,说我自己出去重新找个房子和阿姨照顾我。
结果舒眠气得一天没有和我说话。
于是我只好答应他不会走。
三个月时,舒眠陪我去产检。
听完医生的话,他表情沉重,一脸认真和我说:
“我觉得你不要生下这个孩子好,你现在开始好好治疗也有可能会好的。”
我告诉他:
“舒眠,我家人都去世了。我就算好好治疗也只是一小部分概率能活,但是我死了呢?”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关于我的什么。”
舒眠与我争辩:
“你还有画啊,你的画可以永远存在这个世界上。”
那不一样,一个是死物,一个是有血有肉的。
人就是对某些东西有着非常执着的念想。
舒眠虽然没有劝服我,但是在我难受的时候还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他问我孩子出生以后要怎么办。
我早就想好了,给他找个好人家,过普通生活。
再找律师做公证,等他18岁以后告诉他真相,把我的遗产给他。
不知何时他竟然红了眼眶,哑着嗓子说: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让我照顾他吧。”
我当然不介意,如果是他来照顾,我再放心不过了。
五个月时肚子开始显露,但是我身体开始消瘦。
每次照镜子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感觉十分陌生。
舒眠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和我说笑:
“你要不要留在一份封笔之作啊,不然你的画迷一定会非常遗憾的。”
看着他如今已经接受我不久之后会死去这件事,我欣然答应了。
……
封笔之作出世以后,舒眠把它发在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面。
这幅画灵感来源是我刚见到施可的时期,没想到竟然在网络上火了。
有不少人出价想买。
因为是封笔之作,我并不打算卖。
但是有一个人非常执着,他出了高价,不买画,只说想见一见原画。
我想着拒绝,但是舒眠用不争气的眼神看着我:
“只是看一眼画又不会怎么,你嫌自己钱多是吗,你孩子以后要花的钱多着呢。”
画上虽然署着我的名笔名,但是我没有在公众露过脸。
刚好舒眠也没有,于是他拿着话替我去了。
我在家中等了舒眠一天,最后接到了舒眠进警局的电话。
对方声称见过作者本人,舒眠的画是偷来的,于是报了警。
10
我刚进警局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切不过是施可为引蛇出洞设的计。
施可看到我后的表情可谓精彩。
惊喜、震惊、不可置信、悲痛,全部上演了一遍。
他盯着我的肚子看了许久,颤着开口:
“宋岁安,你不要告诉我这才几个月,你就和别人有孩子了?”
我以为我已经不在意了,可是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难过。
我昂着头强忍着眼泪说:
“对啊,我乐意给别人生,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施可目眦欲裂瞪着我: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病成什么样了,你还要为别人生孩子!你就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吗?”
“你要是想这么作践自己你和我说啊,你求我不要离开啊,你想生孩子我也不是不能让你生。”
“你先是欠我,然后骗我,现在还要负我是吗?”
舒眠听到施可这么说站起来推搡他两下,最后被警察制止。
我用眼神示意舒眠什么都不要说。
施可看着我们之间的互动,气得拍手:
“好好,宋岁安你好样的。”
我是被施可强掳走的。
施可为了迅速给赚钱还我,并且给许薇挣留学的费用。
大学毕业后放弃了创业,去了一个赏识他的老板的公司。
短短几年已经到了二把手的位置,随着改变的还有强硬的性格与行事作风。
他冷着脸把我安置进了医院,寸步不离守着我。
最后熬得双眼布满血丝,下巴长出青色胡茬才趴在床边稍作休息。
我刚撑起身,脚还没落地。
那冷得像冰碴子一样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又想跑去哪?”
我连上个厕所施可都非要在门口守着。
也不看我现在大着个肚子能怎么跑。
第二天我看到了当初劝我不要孩子的那个医生。
他先是将我打量了一遍,最后叹息:
“你好几个月没有来检查了,都瘦了这么多了。”医生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也真是执着,现在这个孩子只能生下来了。”
一旁的施可猛地抬头打断医生:
“没有别的办法吗,现在孩子还小,不要孩子,给病人治疗不可以吗?”
医生神色古怪地看了施可一眼:
“孩子都六个月了,还小什么小,当初才一个月的时候她就坚持要生下来。你是孩子父亲吗,病人生病那么久都没陪她来过医院。”
直到医生走后,施可嘴里还在喃喃着六个月。
“宋岁安,其他事就算了,但是你怀了我的孩子至少告诉我一声,结果你还跑去找其他男人。”
“你既然那么讨厌我,你就打掉他给自己好好治疗啊。”
施可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没有了平时的凌冽之气,只剩下悲凉。
我问施可想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垂着头不看我,也不说话。
虽然之前和舒眠商量好了孩子以后交给他照顾。
但是既然施可知道了孩子的存在,我又怎么会不希望孩子能跟着他爸爸一起长大呢。
半夜我做了一个梦然后醒来,听到施可在厕所打电话:
“嗯,好的,我尽快赶过去。”
他似乎要去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床前的人变成了舒眠,他端看着我:
“别找了,人已经离开了。”
11
说不失望是假的。
我想着,我都已经这样了,施可再怎么也会以我为重。
结果只伤感了两天,施可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出现在我病房。
原来施可不相信医生说的话,托人联系了全国最权威的专家来给我就诊。
结果人家也只是摇摇头。
“我不信,国外呢,国内不行我们就去国外治,我总要把她治好。”
专家说:“现在已经太晚了,强行流产治疗,病人可能在手术过程中就……”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施可哭。
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我身边,头埋在手臂里,脊背一抽一抽的。
我还是忍不住心疼了。
剩下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不想用来和他置气。
我抚了抚他的头发,逗他:
“我爸妈的错,让你失去了父亲,那我就留个孩子给你啊。”
施可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不会觉得我会养他吧。”
“不用,舒眠答应照顾他长大。”
施可突然抬头恶狠狠盯着舒眠,话却是对我说的:
“这是我的孩子,你给别人试试。”
施可和舒眠两人看对方都不顺眼,几乎不说一句话。
但是只要我说想做什么,两人就像两大护法一样守着我。
陪我去逛母婴店。
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但是东西都准备齐了。
我本来只挑了婴儿需要的东西,但是施可坚持产妇需要的也要买上。
我劝他:“有什么必要呢,反正都用不上。”
那是两人第一次那么默契,异口同声凶我:“怎么就用不上了!”
“是是是,用得上用得上。”
我现在只要说自己一点不好,哪怕是事实。
两人能一直念叨得我头疼,我只能妥协。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两人抽出时间把婴儿房也布置好了。
还把我从医院接回去看。
我也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找了律师做公证。
我想好把所有东西都留给孩子,那幅封笔之作就当礼物送给舒眠。
施可皱着眉,语气不悦:
“连他都有礼物,你就没有什么要留给我的东西吗?”
我愣了神,有了孩子以后,我似乎确实没有想过施可了。
我有些心虚地说:“那房子就……”
施可愠怒着打断我:“我说的不是这些,你不要总想着拿钱财来打发我。”
可是我除了这些,实在没有什么能给施可的了。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开口:
“我有画留给你,你一定没有看过。”
施可有些傲娇的仰起头:
“我遭见过你的画了,你的画风我一眼就能看出,不然怎么可能凭着一副画找到你。”
原来他是这样找到我的。
虽然施可知道我画画,但我从来没有让他进过我画室。
那些画,他应该没有找到吧。
我有些激动地想去看一眼,结果刚一下床,胸口一阵猛疼。
血,好多的血。
我只要一张口,喉咙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不断涌出鲜血。
施可的手上衣服上全都被血染成红色,他抓着我的手,比我的还凉。
我被送进抢救室,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耳边回响起施可的话:
“岁安,你坚持住,你一定坚持住,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你说呢。”
眼前一片空白,我像是置身天地之间。
我看到了父母吵架时旁边手足无措的我,看到了天台上裙裾飞扬的我。
看到了和施可争吵得面红耳赤,依旧梗着脖颈不认输的我。
最后是倒在血泊中,孤立无援的我。
“岁安,岁安。”
我隐约听到有人叫我,可是我再也没有力气睁眼。
可惜,没能见到那孩子一眼。
番外:
施可整日待在宋岁安生前的画室里。
以前没有觉得什么,现在却能从宋岁安的画里看出情绪。
宋岁安不快乐。
除去从前的回忆,以及患过抑郁症原因,施可觉得她的不快乐都是自己带来的。
宋岁安让他不要对许薇那么好,他偏不听,故意与她作对。
知道真相以后他找到许薇。还动手打了她。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她对宋岁安做的那些事。
然后和许薇划清界限,再也不会来往了。
可惜宋岁安已经看不到了。
施可在画室里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放了好多他没有见过的画。
画上的人全都是他,时间是他上高中的时候。
这应该就是宋岁安最后一次提及留给他的画吧。
他抱着那些画在画室哭了一个下午。
可能是父子有心灵感应,客厅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宋岁安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如今已经足月,被他接回家来了。
舒眠也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打包住进了宋岁安的房子。
他理直气壮:“我是宋昭恒的干爹,来照顾他怎么了,你有时间偷偷照顾他吗。”
孩子的名字是宋岁安取的,原本叫宋昭,施可给加了一个恒字。
恒代表永远。
施可请了一个月嫂,但是确实没个人看着不放心。
宋昭恒才小小的一个,但是已经能从眉眼看出宋岁安的模样。
施可连看都不敢多看,把自己投入到工作里。
忙到除了喘气没有空闲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但还是会在任何场合猝不及防想起宋岁安。
有一次是在开会,他还在给员工讲项目重点,突然大脑闪了一下。
浮现宋岁安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样子。
她一定是还有没原谅他吧,所以才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留给他。
小家伙两岁的时候开始调皮,总是在舒眠画画的时候去捣乱。
在舒眠的强烈要求在,他只好把他带去公司。
从此公司的员工都知道了他有个两岁的儿子。
有想接近施可的女员工从宋昭恒嘴里套话,问他妈妈漂不漂亮。
结果小宋赵恒直接回答他没有妈妈。
气得施可照着他屁股狠狠拍了两巴掌。
宋昭恒哭声响亮:“你为什么要打我,那你带我去找妈妈啊。”
施可第二天就拉着他去宋岁安墓前跪下。
宋昭恒随身戴的那枚护身符就在这个时候掉出来。
那是宋岁安送给施可最后的生日礼物。
还有一条串了金珠的手链,从粗糙的手法能看出应该是宋岁安亲自编的。
施可除了洗澡的时候几乎不取下来。
护身符在这个时候掉出来,应该是宋岁安生气了。
施可把宋昭恒抱在怀里,让他给宋岁安道歉。
回公司以后,施可找了个理由把那个女员工开除。
还在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个戒指。
但是那天晚上施可还是梦见宋岁安了,听见她哭泣的声音。
施可从背后抱着她:
“岁安,你不要生气,我不会再打他了。”
“你别哭了,原谅我好不好。”
但是任施可再怎么哄,宋岁安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施可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湿了一片。
他想,宋岁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但是没关系,他还是会一直哄她。
因为他怕下辈子遇不到宋岁安。